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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棣虚掩着门,只不过是读书人矫情的“意思意思”。

其实二人是能看到对方,刘梦棣更是能看到广场外的情形。

他将头一探,只见得从破庙一处坍塌得只剩了半墙的外院墙处,露出了一个只猪头来。

那只猪前肢攀在半墙上,后脚拼命地蹬着,像是后面有只活阎罗在追它一般。

刘梦棣一惊,连忙开门出去,挡在了那沈琳琅的面前。

现代华夏所用的大多是白色的猪种,这类白条猪或是不列颠约克夏猪,或是北欧长白猪,还是上世纪才引进的。

古代的华夏猪种其实是黑的,长相其实与野猪无异,长相颇有些可怕。

这黑猪要是发起怒来,可不是一两个人能压得住的。

一只被猎人打了一枪而受伤发疯的野猪拱死两只豹子都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粥厂院墙外出现这么一只如此吓人的大黑猪其实也并不意外。

之前皮休就与刘梦棣说过,王母祠破败以后,边上的庙祝房被一个杀猪的屠夫给占了去。

原本庙祝房的门脸现在也改成了猪肉铺,庙祝房的后院除了那屠夫的私人住宅之外还将多余的空地用作了存猪的猪圈。

这些存栏猪上半夜就会被放血宰杀,屠夫在将猪分成两扇之后便会去睡觉休息。

天还没亮的时候屠夫就会起床开始分肉,然后将肉条挂到肉铺门脸去等着顾客上门。

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杀猪的时候,想来是杀猪之时不小心让猪给跑了出来。

而那只大黑猪顺着那半墙就要逃过来。

沈琳琅见到猪已经爬过墙头,心中自然是害怕。

而刘梦棣自然也是不会允许别的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来伤害沈琳琅。

他习惯性地往沈琳琅身前一挡的同时,那沈琳琅便也十分习惯地藏于刘梦棣的身后。

刘梦棣汇聚真气,就是想不出来一会儿要出什么招术来弄死只猪,毕竟他从来都没与猪交过手。

那只猪不过几秒的时间,便已经爬过了墙头,狠狠地摔在了粥厂的地面上。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粥厂又热闹了起来。

那些皮二留在粥厂做今天最后收拾工作的手下也都赶了过来。

只是晴儿一时间愣在了当场手足无措。

大黑猪皮糙肉厚,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即惊恐又凶狠得看着粥厂里的众人。

矮墙的后面此时才露出了一个帮工模样的人,那人大叫道:“猪跑过去了!”

正此时,从那道墙的后面传来了一声大喝:“蠢货!这都能让它给跑了!”

话音刚落,只见得一员精壮的汉子压低了那帮工的腰,而后一脚踩在帮工的腰上,一下子就跃到了墙头。

众人还以为他会站在墙头再过来的时候,那精壮大汉右脚脚尖轻轻地在那墙头上点了一下,而后整个人就跳过了墙,没有半点迟疑与停留。

刘梦棣眉头一皱,细致地打量起了那精壮汉子来。

那汉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身麻布短靠打扮,只是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连体长皮裙。

这种长皮裙的样式与现代杀猪匠所穿的围裙十分相似。

不同的是这牛皮外裙是带有袖子的,好似专门用于防止血溅到自己袖口一般。

那杀猪匠的脸形相貌长得并不出众,但眉宇之间却是露出一股的英气。

如果他不穿那件长皮裙,只穿着他的短靠衣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江湖里的一位什么大侠呢。

这等英气的人在这里杀猪实在是显得过于违和了一些。

无奈这个人身上所有人装备都是屠夫专用,且他用起来还一点也不突兀。

特别是他右手上的那把丁字形的钩子,让人一眼就能识别出些人就是个屠夫。

此时,那沈琳琅又惊叫了一声。

因为那只猪即是向着她奔跑而去的!

这事要怪就得怪刘梦棣。

谁让他看待什么事物总是想着要将对方一眼看透,这就使得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敏锐。

但在动物的眼中,这种眼神其实就是一种挑衅。

说是向沈琳琅冲过去,实际上那只大黑猪是向刘梦棣发起了冲锋。

“畜生哪里去!”

没等刘梦棣做出什么反应,杀猪匠便大喝了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奔跑上前。

他像是用了类似“八步赶蝉”的神奇步法一般,没几步就赶到了大黑猪的身边。

刘梦棣看着那屠夫的步子,心中略有所思。

没等他完全想明白,那杀猪匠一边跑一边便举起了手中的丁字勾向着大黑猪抡了过去。

抡一定是从上到下的。

但那杀猪匠好像是学过某种奇变诡异的武功招式一般,以一种极为特别且罕见的角度,变换着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就伸到了大黑猪的下脖处。

当那只大黑猪与刘梦棣沈琳琅的距离只有两米之时,杀猪匠手中的丁字勾已经捅进了大黑猪的脖颈里。

猪没有发出惨叫声,倒是那杀猪匠随即大喝了一声。

只见得那只两百多斤近三百斤的大黑猪硬生生得被屠夫给硬控在了原地。

杀猪匠右手紧紧抓住丁字钩,左手上前一把便抓住了大黑猪后脊上的鬃毛。

他使开全身力气,在一声鼓劲的大喝声下,那只大黑猪在地上被他拖出了个半圈的弧线,一下就给扔到了自己的身后,去。

大黑猪还是一声也没吭。

它不是老实,而是已经死了!

手工杀猪从古至今都是一个技术活。

好的杀猪匠,只要一下就能让那只猪再也哼哼不出来,而且一分钟之内就能让猪死透,不会给猪带来长久的痛苦。

刘梦棣第一眼看到屠夫之时还以为对方是个伪装成杀猪匠的江湖人。

但此时不管是从对方的装扮还是杀猪手法上就可以看出来,这人真的只是个屠夫。

没杀够五年的猪是用不好这种丁字钩的,没有十年的杀猪经验是做不到如此娴熟与精准的动作的。

刘梦棣的疑心一下子就打消了下去。

他看着那只大黑猪蹬了两下后腿,再也起不来时才放下了心。

此时,杀猪匠已经将丁字钩从大黑猪的身上取出来。

他转过身来,十分抱歉地向着刘梦棣占头哈腰地说:“让大老爷受了惊,是小人的过错,小人给您赔罪了,还请老爷不要生气!”

刘梦棣听到那杀猪匠不善言辞的语气,呵呵笑出了声来。

刘梦棣只笑了两声,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的沈琳琅早已经紧紧得抱住了自己的腰。

刘梦棣轻轻地拍着沈琳琅的手,那沈琳琅这时才意识过来,连忙松手向后退了一步。

刘梦棣轻声问道:“琳儿没事吧?”

“没、没事。我就知道,你心中定是有我的!”

刘梦棣答道:“此情天可鉴,我非是……”

刘梦棣发现那杀猪匠没走,马上换了个语气,用十分正式的口气说道:“你不该谢我,该谢这位壮士才是!没他,我怕是也得被这黑猪给撞伤在这里。”

沈琳琅脸色一红,向着那杀猪匠压了压福。

杀猪匠连忙长恭作揖起来:“小姐不可以这样的,我这下九流之人可受不起您这一福礼!倒是我店中帮工失措,放跑了猪让小姐受了惊,该是小人罪该万死才是。”

刘梦棣笑道:“功过相低,还是免了吧。你是隔壁的肉铺掌柜?”

“正是。”

“你叫什么名字?”

“回老爷的话,我叫唐正宵。”

刘梦棣呵呵笑道:“不要老爷老爷地叫,我不是什么老爷,就是一介穷酸书生。”

那唐正宵连忙说道:“不不不,小人可不敢叫您干什么穷书生,谁知道您哪天会一飞冲天,去翰林院里做官呀!”

唐正宵话一说出来,那沈琳琅的脸上却发红润起来。

因为沈琳琅与刘梦棣之间曾有一段关于考上进士便来娶她的约定。

刘梦棣要是进到翰林,那就等同于必须要去履行这个约定了。

刘梦棣笑道:“刚刚见你还觉得你嘴笨,现在看来不尽然呀,你这嘴跟抹了密似的。”

唐正宵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爷您玩笑了,之前我也一直管一个常来我这里买肉的儒生‘书生’‘书生’地叫着,后来才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书生,而是个翰林老爷!”

“翰林老爷住这?不可能吧?”刘梦棣刚要问点什么,马上就回想起了什么来。

他连忙问道:“你说的是翰林典籍吴辽吧?”

“他是姓吴,但我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他是在翰林院里做事。可不是那种给人帮帮抬抬的活,而真的就是科举考上去的那一种。”

刘梦棣笑了笑,回头对沈琳琅解释道:“前礼部尚书吴渤因是豫王党出身,所以在致仕以后便搬到了这里来住,权当避世。其子姓吴名辽字怀远,上一科的探花郎,原本是要授翰林编修的,只因薛铎薛掌院之前与吴礼部并不对付,皇上转念一想就只授了一个翰林待诏。后因其不厌其烦地上疏言说吴礼部之死,被皇上打发到典簿厅做了翰林典籍。”

沈琳琅小声地问道:“他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