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稷已经有七日不曾上朝了。
整个谢相府也愁云惨淡。
长公子谢琅,因参与会试舞弊,被荣安帝下令处斩。
也因谢稷多年功绩,并不涉及整个谢相府。
谢稷上了折子,表明自己无颜再当这个丞相,自请辞官。
第一次上的时候,荣安帝驳回了,朱批:不允。
谢稷在长子头七这日再度上了折子,依旧是自请辞官。
荣安帝这次还是批的不允,却又多了一道旨意,将他调到了国子监任祭酒。
原本的国子监祭酒温泰宇被贬为承议郎。
谢稷忍着长子身死的心痛,接下了荣安帝的旨意。
来人走时,抬头看了看谢相府的牌匾。
谢夫人恨不得狠啐这太监一口,被谢稷一把攥住了手。
谢稷好似一瞬之间又老了十岁,他道:“把匾额,拆了吧。”
谢夫人哪里见过如此没有斗志的谢稷,当即又气又痛:“你……”
她说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无论怎么查,根源都在谢家。
是她那愚蠢致死的长子!
谢夫人绝望地闭了闭眼,“谢稷,把仪儿叫回来吧。”
谢稷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身往谢府里头走去。
谢夫人没再开口,默默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谢夫人就停住了脚步。
只因谢稷他无意识的,就走到了长子的院子。
如今,这院子已经是空落落的了。
长子被陛下问斩,长媳钟氏自觉愧对谢家,一根白绫在长子身死当日了结了自己。
膝下惟剩一个三岁幼子,还要被流放。
谢夫人再狠的心肠,也在此刻悉数破碎了。
她到底是造的什么孽!
会有这样一个自寻死路看不清局势的长子!
“琅儿……”
谢稷走了两步,唤了一声长子的名字,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谢稷!”
谢夫人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扶住他:“谢稷!”
谢稷慢慢地扭头看了谢夫人一眼,眼里像是失去了斗志。
谢夫人看得心头发麻:“夫君,夫君!”
谢稷被谢夫人喊得回神,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把仪儿叫回来吧。”
谢夫人含泪点头,“好。”
谢稷缓缓挣开了谢夫人的手,他道:“我不会认输的。”
“不会的……”
谢夫人看着谢稷脚步蹒跚地离开,心里的惶恐一阵高过一阵。
-
魏王府。
魏王这会儿已经气傻了。
“舅舅,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来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英明睿智的丞相舅舅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科举舞弊!
杀头的罪名啊!
事情过去了小半月,魏王还是心气儿不顺。
温燕真抬手压住他,淡淡地说道:“王爷,快些派人去把大表兄的独子带回来吧。”
本朝有以银赎流放罪的规矩。
如谢琅之子这样被牵累的,流放一千里之后。
若有人愿意拿银子来赎,这孩子是可以免于苦役的。
只是免于苦役,户籍文书还留在流放之地,不得科考,也不得擅离流放之地。
温燕真对谢稷的感受很复杂。
她知道谢稷做的一些事都是为了魏王。
可到底权柄在手,人的欲望是会增加的。
她隐约知晓谢稷还做了一些不大干净的事情。
其实温燕真一直是希望魏王可以和谢稷切割一些的。
但如今,反而不好切割了。
如今魏王不得陛下看重了,谢稷又因科举之事受罚,还损失了一个儿子。
温燕真想让魏王把谢家流放那个孩子找回来,也是为了激起谢稷的斗志。
死了一个儿子算什么呢?
若是魏王成了太子,来日登基为帝,谁会记得谢家曾经的错?
魏王看向温燕真,又看向她的肚子:“王妃说的,本王也已经派人跟去了。”
魏王不傻,他必须得保住谢琅的儿子。
否则的话,舅舅会对他心生隔阂。
温燕真对着魏王笑了笑:“王爷不必如此忧虑。”
魏王叹道:“本王如何不忧虑,我手中能用的人如今不多了。”
温燕真莞尔:“您该抽时间去拜访一下我祖父了。”
魏王被温燕真这么一提醒,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终于是对温燕真露出了笑意。
“真真,多谢你的提醒。”
虽然舅舅折戟,可温老太师的声望远比谢稷要好。
他从温老太师那边下手,一定会找得到能为自己所用之人。
温燕真看着魏王高兴的样子,微微压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但愿吧,祖父那儿还能有些人用,最好可以将谢稷取而代之。
重启的春闱不说,谢稷从丞相的位置下来,就势必要有人上去的。
温燕真眸光微微发狠,又好似只昙花一现的短暂。
“如今丞相之位空虚,只盼望能换来一个得用的才好。”
魏王也如温燕真一般想着。
-
虞汝奎被暂停职务三月,他倒是开开心心地甩手回家了。
虞汝奎闲来无事,就总去英国公府约姜二爷在英国公府的花园钓鱼。
姜家姐妹与虞映水在吟风轩楼上,看两人静坐。
姜执月眨眨眼,先道:“大舅舅和二叔谁能嬴?”
虞映水道:“不好说。”
姜宛白点头:“说不准。”
姜执月不解:“这怎么说。”
“虞大舅舅都连续来七日了,整整七日啊,荷花池的鱼都喂饱了吧。”
姜执月失笑,这倒是。
鱼没见几条呢,饵料倒是一直一直增加。
从一个小罐子,到一个巴掌大的小桶,然后现在成了水桶大小。
可不就是四姐姐说的荷花池的鱼都喂饱了吗?
然而虞汝奎和姜二爷两人看似安静钓鱼,实则嘴里叨叨个没完。
“直接一步从五品到一品,世兄你是觉得近来朝中骂我的人不够多吗?”
姜二爷手上十分随意地抖动着鱼竿。
虞汝奎见自己这边的鱼都被姜二爷抖跑,板着个脸说道:“那我就合适了?”
姜二爷见鱼跑了,开心一笑:“合适啊,世兄你是被连累的。”
“陛下当然不会介意。”
虞汝奎仔细盯着荷花池的水面,忽而反应过来:“你这是不舍得你荷花池的鱼?”
姜二爷理直气壮:“当然了!这是吃鱼的季节吗你就钓我鱼!”
虞汝奎:……真抠啊。
提玉就是跟他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