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说话后又过了很久,刑昭昭还是没有睡着,那两杯甜果酒的酒意此时涌了上来,她只觉身子轻的像是一朵云,似乎吹来一阵风,她就能飘飘摇摇飞起来,飞到九重天去。
大约是酒意带来的恍惚让她一时忘了压制自己的思绪,很突然的她就想起酒宴之上,众人起哄把鲍奇羽和和钟离尘凑成一对儿,明明她就坐在钟离尘的旁边,明明她也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但是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所有人都觉得钟离尘和鲍奇羽更相配。
她应该要妒忌的,可是钟离尘是她的好姐妹,而且钟离尘是那样好的姑娘,时时记挂着她,又怀揣着开女子医馆的伟大梦想,这般闪闪发光的姑娘,自己与她相比简直一无是处,连她自己都觉得他们更相配。
窗外的月亮,透过窗户纸给昏暗的房间铺了一层淡淡光晕,隐隐能看见家具的轮廓。
刑昭昭幽幽叹息,她怎么配得上皎皎明月。
迷迷糊糊睡去,心里装了心事,所以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惊醒过来,然后抬眼看看窗外天色,见还早就翻个身继续睡。
第二天一早,刑昭昭比平时醒的更早,她没有赖床,摸黑收拾好就去了膳房。
开门,点灯,捅开被封的炉火,加了新炭,不一会儿幽蓝的火苗便升起来。
昨夜取出的冻猪肉已经化开,她清洗干净沥干水,将肉切碎剁成馅,加葱姜水调味。
邓大娘子来的时候见刑昭昭在包饺子,她不觉得惊讶,反而夸她,“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还是你心细。”
“院 ……院长他 ……他们对我很好,很照顾我 ……和阿承。”她笨拙的解释,生怕泄露少女心思。
“是啊,那样好的人。”邓大娘子叹气,“原本我很看好 ……”她停住了嘴,人都走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环顾四周,看了看抹布、扫帚摆放的方式,“昨天她们是不是又把活全丢给你,自己跑了?”
“没有。”她下意识的说完,看到邓大娘子满脸不赞同,只好实话实说,“也没多少活。”
“对,就是封火、扫地、擦桌子,收拾垃圾。”邓大娘子冷笑,“也就是说我刚走,她们就走了。”
“别气了,不是什么大事。”
“你呀。”邓大娘子气的想戳她的脑袋,“昭昭,你待人好没毛病,但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你对她好才行,有些人你就是要对她凶一点,她才不敢欺负你,这叫小人畏威不畏德。”
“小人畏威不畏德。”刑昭昭重复了一遍,笑道:“这话说的真好。”
邓大娘子却不接受她转移话题,“我说你也不是那种怕事的性格,怎么能由着那俩人欺负?”
刑昭昭将最后一个饺子捏好边,放在砧板上,“只是懒得跟她们计较。”
邓大娘子被她的语气逗笑,“怎么年纪轻轻说话做事却像个小老太太。”
待韩、刘两人相携而来时,粥已经在锅里翻滚,馒头也已经做好大半,她们讪讪的笑,“今天这样早。”说罢就很有眼色的找活做。
“呀,怎么今天还要吃饺子?”刘秀禾看到案上的饺子惊讶出声。
刑昭昭没有出声,邓大娘子冷声道:“那是给院长包的,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活不做,尽想着吃。”
邓大娘子从没将话说的这般难听过,又是当着刑昭昭她们的面,刘秀禾面子挂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你何必将话说的那么难听,你不就是欺负我是寡妇无依无靠。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
“能来福田院的人哪个不命苦,你有什么脸在这嚎丧?”邓大娘子一点也不惯着她,“昨天我不过早走一会儿,你们就将活全扔给昭昭,有你们这么做事的吗?一把年纪也不知羞。”
这事是她们理亏,但刘秀禾却不服气,她把脸转向刑昭昭,“昭昭妹子,你若不愿做直说就好,何必嘴里答应,转头又去告状,这般阴险。”
邓大娘子被她的胡搅蛮缠气笑了,“昭昭什么都没说,还话里话外为你们打掩护,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就说邓大娘子你是火眼金睛呢。”韩玉琴讪笑着活跃气氛,想将这一页揭过,“昨天实在是我们腰疼肩膀也疼,多亏昭昭这姑娘心眼好心疼我们,让我们早些回去歇着。再说了,大家都在一起做事,何必太过计较。对吧?昭昭。”
“福田院救济孤寡老幼是不要钱的,可在膳房里帮工刚是拿月钱的,你们若是看不起这三瓜俩枣,一会儿我就回了院长免了你们的辛苦。”
“邓大娘子,你别气,我们干着呢,干着呢。”韩玉琴推了一把刘秀禾,示意她别哭了,她们这样的人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差事。
刘秀禾抹了一把脸,起身去捞咸菜,眼看她沾了眼泪鼻涕的手就要去抓提前泡在盆里的咸菜,邓大娘子受不了的道:“先洗手。”
这场风波就此揭过,唯邓大娘子忿忿道:“原以为不过是洗菜做饭的活,大家都在家里做惯了,什么规矩都懂,不需要我再操心,可是你看她们。”她长长叹口气,“就你最让我省心。”
刑昭昭笑笑没说话,她想起自己刚来时邓大娘子一身戾气,并不在意膳房诸事的干净与否。
“我知你笑什么。”邓大娘子没忍住也笑了一下,“那时觉得活着没劲,为了女儿又不敢死,院里的污糟事一大堆,我虽生气却能力有限,帮不了她们。看的多了,看的久了心肠也就硬了,左右想着菜洗不干净也吃不死人,就那般得过且过了。”
说起往事,刑昭昭问她,“你那时待我很凶,是想把我赶走吧。”
邓大娘子瞪她一眼,“我现在也想把你赶走,你这样的姑娘窝在这小小膳房里,真是可惜了了。”
“我就知道。”刑昭昭笑道:“你跟杨大爷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