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太后?”
嬴景的声音不疾不徐,平缓的让人根本听不出任何喜怒。
赵姬会关注嬴景的行程并不奇怪,但是她已经交出了罗网,即便通过长信君府中的惊鲵等人调用,消息也会先传达给嬴景。
嬴景这次回河内没有提前通知任何人,可这才刚刚回来甚至都还没有回府,赵姬就已经知道……
无疑是有人特地安排了人手在咸阳时刻关注,而且有飞鹰乃至机关术迅速传递消息,禀报给了赵姬。
或许这不算什么大事,毕竟赵姬是完全站在嬴景这边的。
可赵高这点小动作,无疑让嬴景颇为不喜了。
众女依旧留在车厢里,只嬴景独自一人下了马车。
赵高的模样与当年嬴景在甘泉宫收下他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的分别。
依旧还是惨白的皮肤,和那似乎毫无波动的死鱼眼。
若是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便是如今的他皮肤更白了,但并非是美人儿那种健康的白,而是如同死人一样的惨白。
此刻,嬴景的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凝视着面前恭敬跪在地上的赵高,口中却始终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嬴景没有开口,赵高也不敢继续搭话,只是那惨白的额头皮肤上渐渐的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即便他如今已是今非昔比,手中掌握着曾经不敢想象的权势,可赵高也更加的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如何得来的。
面前的长信君才是真正的权势滔天,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让他这些年所获得的一切全部烟消云散。
“抬起头来。”
良久以后,赢景终于淡漠的说了一句话。
赵高便似是如蒙特赦一般,立刻抬起了头,可却不敢去直视嬴景,一副怯懦畏缩的模样。
但嬴景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这家伙人畜无害了。
他的眸子中划过一抹紫气,淡漠的注视着赵高那双死鱼眼,感知着他内心深处的真实。
忠心,有,不多。
感恩,也有,依旧不多。
不过,对权势的敬畏倒是不浅。
同时,还有逐渐膨胀的野心,以及,对更高权势的渴望。
嬴景久久未发一言,赵高也是愈发的紧张起来,八万四千个毛孔似乎都有汗液渗出,身体已是逐渐被打湿。
“君上……”
赵高试图说些什么来挽回局面。
但嬴景此时却是摆了摆手:“既然你如此渴望权势,那本君便给你个立功的机会,把手上的事情跟李斯交接一下,去赵国吧。”
赵高的权力欲很强,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李斯也有这个问题,事实上包括嬴景和嬴政,有能力的人自然会有野心。
正是因为清楚赵高和李斯的能力和野心,他才会将两人都留在河内,以免他们的野心膨胀太快。
可问题是,赵高似乎不懂得去控制自己的野心,在河内的地位已经举足轻重也依旧不老实。
嬴景有把握能够继续压制他,可那需要不断的敲打,太麻烦了。
他也不会一直留在河内。
既如此,便索性丢出去,让赵高做一柄快刀。
相比起赵高的膨胀,李斯的表现就很让嬴景满意。
河内的一切他都处理的不错,也不会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这样的下属,才是上位者所喜欢的,也怪不得他在原本历史中能够被政哥所重用了。
“君……君上……”
随着赢景发话,赵高已是如遭雷击。
他轻颤着声音,神色有些惊恐。
赵高如今的权势可全部都在河内啊,经营了这么久,这一下子调开,岂不是全部白忙活了?
嬴景的眸子一片平静,面上却挂着淡淡的微笑:“赵高,你该很清楚我秦国当下最大的目标,去赵国吧,那里自有你的机会。”
河内是嬴景的大本营,在政哥如今开始敲打的情况下需要低调与平稳,可不能让赵高继续折腾。
倒是赵国那边,作为秦国接下来的主要目标,必然不会平静。
而且,昌平君接手赵国的一应事谊,始终如一根刺让嬴景如鲠在喉。
作为扶苏的舅舅,昌平君在秦国的地位太高了,知道几乎所有的机密。
若是他此时已有反心与李牧接触上,说不得会让秦国损失惨重。
既然赵高喜欢折腾,那倒是正好把他丢过去狗咬狗。
毕竟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赵高喜欢权势,那嬴景便给他这个机会。
若是能破坏昌平君的谋划,那可是大功劳,调到咸阳宫去当差也未必没有可能。
看着嬴景那带着微笑的面容,赵高的死鱼眼里情绪复杂。
察言观色是他这种人最擅长的,已是清楚了嬴景的决心,自己已没有留下的可能了。
“是……赵高……谨遵君上之命。”
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赵高在这方面做的倒是到位。
嬴景淡漠点头:“太后只是命你前来相迎,可还曾说些什么?”
赵高低着头,恭敬道:“启禀君上,太后说……近日身体不适,请君上莫要去探望,以免染上疠气。”
嬴景挑了挑眉,这哪儿是让他别去,分明就是催着他马上就到行宫看望。
“行了,下去准备准备去赵国吧。”
随意的挥了挥手,嬴景就要重新回到马车。
赵高依旧表现的恭敬非常,缓缓退后,转过身子。
“等等!”
嬴景忽然开口。
“君上?”
赵高的死鱼眼中都不禁浮出了一抹喜色,莫非君上改变主意了?
赵国固然能有机会,可他在河内已经经营日久了啊!
就这么离开,实在不甘。
“你在河内这些时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君又岂可亏待了你。”
嬴景淡淡开口,抬手之间,气运涟漪荡开。
一团紫气,已是涌入了赵高的身体。
顿时,赵高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因特殊功法而导致的寒疾都舒适了不少。
修为瓶颈,也好似已有了缺口。
可与此同时,他也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已蒙上了某种枷锁。
关于河内的一切种种,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雾,难以想起分毫。
“君上之威,实神鬼难测……”
赵高心中凛然,却只能深深垂下头去:“赵高,谢君上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