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这个我知道，大匠们用的是糯米煮汁，拌和石灰粉为浆，一概接缝都是用浆粘合。他们管这个叫——干摆。”
沐昕补充说明了一下。
“咱们的大匠都很厉害。”
朱瞻墉很佩服。
开始修紫禁城的时候他还小，没什么感觉。
后来搬进紫禁城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次上山看到武当金殿边上那一圈石头城墙，才发现，盖一座房子原来这么费劲。
那么重的石头，通过滚木一点点的挪着从山脚下一路搬到山顶，拼接的时候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一块石头就得折腾半天。
南岩石殿还是就地雕琢，石匠们就挂在山岩上，一个不小心踏空都能掉下去。
可就这么难，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这武当金顶就弄好了。
“确实，如果不是皇上这次让我干这活，我也像井底之蛙。”
沐昕也感慨了一句。
沐家在云南驻守，以前年年打仗，他一直觉得边民最苦。
可现在他觉得，世人皆苦。
说话间，实验坊的方士们就过来了。
朱高炽把这事一说。
一群人二话不说直奔山顶等雷电去了。
晚饭时间也到了，张欣特意张罗了半正式的家宴宴请沐昕，让厨子做了沐昕很久没有吃到的云南菜。
沐昕嘴上没说啥，但走的时候，眼眶却是微红。
“沐昕是不是好几年没回云南了。”
朱高炽把人送走，回到屋里张欣就问起这事。
“我爹也不知道拿他哥沐晟怎么办。这不就扣着人家弟弟在国内么。”
朱高炽叹口气。
“何至于。。。”
张欣经过上辈子，知道沐家世代忠良。也知道朱棣一直对沐家不是很放心。
但这辈子，情况大不一样，还是如此么？
“当皇帝的跟不当皇帝的想法差很多。我有时候占我爹那边想想，也很难放心。”
有些事情，朱高炽也没跟张欣讲。
从骨子里，他爹对于坐了这个位置，还是有点虚的，毕竟不是皇祖父传给他的。
皇祖父当年的那些人，耿家，李家，徐家还有郭家，在朱棣南下之前就投诚了。驻军西北的宋晟也一样，提前就投了朱棣。
唯独沐家，是朱棣登基以后按着正常的流程进京朝拜。
沐家人是否打从心底认同朱棣，这对于朱棣来说，很重要。
沐家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家人，自家人的认可，至关重要。
现在的沐家领头人是沐晟，沐晟的爹是沐英。
沐英曾经是皇祖父的义子，自幼跟随皇祖父南征北战。
在皇祖父称帝之前，沐英的战功不算显赫，因此明初大封功臣时，沐英没有位列公侯，仅仅被封为镇国将军。
可沐英真正建功立业的时代，贯穿了整个洪武朝。
沐英跟随徐达北征、随邓愈征讨吐蕃，又跟随汤和征讨明夏，最后在洪武十四年，皇祖父派沐英和蓝玉为副将，傅友德为征南将军，率军三十万征讨云南。
那会，云南实际上的王是前元遗臣梁王，两年多的鏖战，才打败了梁王进而收复云南全境。
整个洪武年间的战，就属这一战打得时间最长。
沐英在这一战里表现得可圈可点，最后被皇祖父留下镇守云南。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沐家开始在云南扎根。
当时，云南各族杂居，各大土司、酋长盘踞一方，即便打了下来，后续的管理是极难的。
沐英在云南苦苦经营了九年。
先是平定曲靖土司作乱，后来又降服普定、南广一带的酋长。
再后面发兵中缅边境，打败缅军民宣慰使思伦法，威震云南。
连皇祖父当年都感叹过——使我高枕无南顾忧者，汝英也。
沐英生前被封为西平侯，去世后，被追封为黔宁王，所以沐英是开国六王之一。
沐英死后，他的长子沐春继位。
沐春十分骁勇，但并不擅长谋略。
如果这会沐春还在，朱棣也并没有那么忌惮。
可偏偏沐春短命，继任的沐家次子沐晟文武双全，还尤其善谋。
“据说当初沐英去世，云南各部族蠢蠢欲动，就是沐晟帮忙让刚刚继任的沐春坐稳了位置。”
朱高炽说到最后也觉得心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防来防去的，除了累，没法形容。
“人家沐家不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在云南耕耘么。”
张欣听半天，还是不解。
这出防范从何而来？
云南如今连藩王都没有，十八叔自请在朝中六部干活，现在天南海北的玩儿治水呢。
“不是永乐朝的事。”
朱高炽摇头加撇嘴。
说到底还是他皇祖父的问题，他爹现在是在收拾烂摊子。
“别说一句停一下的。”
张欣拍了朱高炽一把。
“得说我皇祖父坏话，怕挨雷劈！还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吓死我了。”
因为头前的那阵光打遇真宫的雷，朱高炽着实有点害怕。
“你不说真武帝坏话就成。”
张欣笑。
“好吧，有事大花你可得护着我，张真人说你功德大大的！”
“包我身上。”
张欣拍胸保证。
朱高炽才大着胆子往下继续说。
当初沐英在收服云南的过程里，朱元璋其实插手了并试图摘桃子。
第一个被朱元璋派往云南的藩王名叫朱守谦，也就是朱文正之子，洪武三年被封为靖江王。
洪武十六年沐英拿下了云南，经营得刚刚有点起色，洪武二十年朱元璋就将朱守谦派往云南就藩。
这吃相着实着急。
结果呢，自然也不是很好。
朱守谦到云南后把朱元璋的老脸败个精光，什么奢纵淫佚，掠杀不辜，默于财货，豪夺暴敛，几乎可以说是五毒俱全，朱元璋只得默默的召回了朱守谦。
一人不成，就再派一人。
于是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又派出了朱橚，也就是周王。
据说云南当地地方官吏的对朱橚的评价没比朱守谦好到哪里去。
朱元璋气的大骂朱橚“古今至蠢者”，进而召回朱橚。
到了洪武二十八年，沐英去世几年之后，朱元璋再度决定出击摘桃子。
选来选去选了皇十八子朱楩，同时下旨让沐家在云南帮忙修建岷王府。
这个时候，沐春还在，他在沐晟的建议下，给朱元璋上了一封奏折，大意是云南地广人稀，人力和财力本来就有限，如果急于修一座王府，那必然会加重百姓的负担。不如让岷王暂住在棕亭，等十五年后再修王府。
“当时我皇祖父，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被那句加重百姓负担给架上去，居然就同意了沐家的请求。”
朱高炽反正觉得他皇祖父老了以后，办的那些个事啊，真的很难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