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凝然点点头,又想起太黑了点头他也不一定能看得见,“怕黑,也怕打雷下雨,从小就怕。”
从小到大,所有漆黑的雨夜几乎都是她一个人抱着被子躲在房间里挨过来的,因为害怕无法入睡,又不敢睁眼,就这么裹着被子,雨下多久,她就干坐多久,直到困得脑袋发昏,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地板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后来年纪大了一些,她知道了这世界上没有鬼,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心悸。
不知是不是今晚他宿在这里的缘故,房间里多了一个人陪着,她感觉那种害怕无助感得到了一些缓解。
“别怕,下雨而已,正常现象,”是夜,窗外雨声嘈杂,男人的声音听着比平时温和了不少。
时知宴把她手里的手机夺过去,放在自己枕头一侧,“半夜睡不着别看手机,越看越睡不着。”
“躺下,闭上眼,什么也别想,”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提建议,尹凝然闻言乖乖躺好,把被子拉到胸前位置,闭了眼。
下一秒连人带被子一轻,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她被男人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若有似无的烟草味,还有她新买的栀子花沐浴露的淡淡香气。
她看不见,也不再挣扎,都说别人的怀抱能给人一种被保护着的安全感,这话果然不假。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她像只小猫儿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眼皮逐渐沉重,迷迷糊糊中听见男人吹气在她耳边,“下次下雨,我再过来。”
一夜雨声,一夜好眠。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尹凝然伸手一摸,旁边空荡荡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窗外雨停了,换好衣服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楼下几个环卫工正在疏通下水管道。
树叶绿得发光,太阳出来了,盛夏的绿意张扬又热烈,万物都在肆意生长,绿得直晃人眼。
趁着姨妈还没回来,她穿了拖鞋走到外间,像侦探一样从门口一路追踪到浴室,把所有可能暴露男人蛛丝马迹的东西都收起来,然后装进电视机下面的大柜子里。
令她惊讶的是,里里外外干干净净,一点属于男人的气息都没留下,要不是那些记忆真切提醒着她,时知宴昨晚来过,还抱着她睡了一晚,她简直要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
目光瞥到茶几一角,电视遥控器下面压着一张纸条,笔走龙蛇,一看就是他留下的。
“别用从别人那里借的钱来敷衍我,欠着别人不如欠我。”
没有落款,纸片是被人用手撕过的,四四方方一小块纸,也不知他在哪里找的,边边角角整整齐齐,纸条旁边是昨天那张卡,他没拿,就这么躺在那里。
尹凝然走过去把卡连同纸条一齐收起来,秀气的眉毛微拧,所以他的意思是,让她把这卡还给范圆圆,然后欠着他?
她轻叹一口气,属实没想到还个钱还能这么困难。
是了,他那么骄傲一个人,连还个钱都要挑三拣四,非得要她亲手挣的钱,从别人那里借的钱拿来给他就被说成是敷衍,就她这每天日入不到一百的收入,攒够二十万得到猴年马月了。
下辈子吧。
她不想和男人扯上钱的关系,所有关系,但凡和金钱沾上边,就变得暧昧不清起来,尤其是在男女这件事上。
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一点点慢慢攒吧。
镜子里的人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头发乱蓬蓬的,都打结了,眼底一片乌青,尹凝然被自己的模样给吓了一跳,她昨晚感觉睡得不错啊,也没做噩梦,不知怎么还是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
内心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想还钱也没还上,工作也没找到,还和男人牵扯越来越多,万一姨妈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这一切到底该如何收场。
出来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唇,又简单涂了个唇膏,努力对着镜子微笑了一下。
对的,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今天还得继续找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饭吃。
出了门没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把那张卡塞进自己的手提袋。
刚到楼下,手机响了,对方是个男声,有些机械,她差点以为是机器人,“尹女士是吗?宁城派出所。”
“是我,”尹凝然捏着手机,派出所给她打电话,多半是上次的事有眉目了,“警察同志,是上次的事查出来了吗?”
对方迟疑了一下,“有结果了,你方便的话,现在过来一趟吧!”
“好的,方便的,”尹凝然说着匆匆挂了电话,本来打算去站台等公交的,直接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半小时后,尹凝然坐在警务办事厅里,手里纠结地抓着一张纸,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所以警察同志,这意思是,白采荷不满她姐姐入狱心生怨怼,自己想杀我,背后无人指使?”
“白采荷虚岁今年刚满十八,实际年龄只有十七周岁,严格意义上讲可以负全部法律责任,单凭她的一面之词难以判断那个女人就是方清婉,而且附近又没有监控。”
警察摇摇头,“有人出面保释方清婉,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除非你能找出证据证明是谁做的。”
那意思很明显,方晴婉背后有大人物在力保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能维持原有的调查结果。
尹凝然捏着纸张的手一顿,瞪大了眼睛看着警察,“我要去哪里找证据?你们都找不到,我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知道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我能问一下是谁出面保释的方清婉吗?”
两名警察一高一矮,相视一眼,面面相觑,最后那个子高的开口,“也不是不能说,告诉你吧,是时家。”
时家?
时知宴?
尹凝然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男人的那张脸,方清婉是他的未婚妻,豪门爱重颜面,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由他出面保释,好像也说的过去。
那这一切,也是时知宴的意思吗?
所以他就可以为了保全家族的颜面,默认纵容他的未婚妻出来随随便便伤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