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元安的一番话,青牙不意外,她同元安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些话在岭沅城夜深无人时元安总会不知疲倦的去反反复复的说。
也正因为如此,青牙对好坏的认知同元安一模一样。
喝元安的血,同元安一起长大……青牙没念过书,对她来说,元安便是她学习的榜样,她的善恶观同元安一样。
反倒是祭司和小童都听呆了。
虽说元安的话没有错,但这么听来怎么总觉得有点渗人?
“对,慕卿辞还不能动,这么轻易让她死了,太亏了。”小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两步上前赶朝祭司朝元安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元安聪明,那就依元安的,暂且留着慕卿辞的命,好生养着等着来日。”
不论对错,不论原因,尽管夸元安便对了。
祭司是块石头,甜蜜的话说不出来,只闷在原地宕机。
青牙眨巴眨巴眼睛,见元安对小童的话没有反应,反而眼角愈显疲惫。
“主人,需要休息了吗?”青牙低声问,扶着元安的手紧了几分,稳住不让元安滑下去。
元安的伤还没有好全,休养是必须的,在那之前修习一事能搁置便搁置,万事以养好身子为先。
“今天就到这里吧?”小童上前,手把在元安的手腕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神示意青牙快把元安扶到床上。
“我也真是傻,放任你三番五次像今日这样运行灵气,忘了张岑离开前叮嘱过我的事。”
祭司追问:“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不靠谱,难道小童会比我还有安全感吗?
“在药没有服完前不要随便运行灵气,具体的原因没说。至于为什么不和你说……那日江士南说你出去处理修真者的事情了,大概和张岑来的时间错开了吧。”
原来是时间没有对上……
这么一想,祭司心里好受不少。
“那元安现在还不能用灵力就是因为这些丹药还没有吃完?”
正好桌上还有一些研磨碎的丹药,张岑给了三颗,三个月的份。
“大抵是吧,毕竟他也帮元安调理身子调理了这么久。对元安的身子,张岑再清楚不过了。如此一来,小师妹也能……”
小童下意识脱口而出,元安已经不是南秀宗的弟子了,于是咳嗽了一声立马转口:“元安你也能安心些了,好生休养,这三个月把修习的事先放一放。”
元安却笑了:“没事的小童师兄,我虽不是南秀宗弟子,但您一直是我敬爱的师兄。若是小师妹叫着喜欢,便继续如此吧。”
这么一番话下来,小童几百年没被感动过的神经触动几分。本以为成了尸人,会对情感这些变得迟钝,乃至失去。
可元安的出现……仅仅是一眼,小童那颗停止跳动的心,好似又重新被赋予生命,活泼雀跃起来。
在寒殿飘摇的风中,哪怕看不见,小童的注意也已经全部被元安吸引去。
眼泪沿着脸颊大股大股流下,小童呆呆站在那里任凭眼泪往下流。
小童眼睛和嘴巴摇成波浪状,就连声音也颤抖几分:“小师妹实在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生气,都准备好被骂了……”
祭司在心里不禁吐槽一句:话说回来原来尸人还会哭吗?
一年的时间,元安已经比小童高了些,她柔柔扯开嘴角笑了笑:“因为小童师兄对我很好呀,要是没有小童师兄……”
元安看了眼自己的小腹,一年前,那里是一片血流成河的空荡荡。
她苦笑:“我大概活不到现在吧?”
有天道长生又如何,世间万物逃不过万一,有如此多的人在意她,她又怎么能像曾经那般随意对待这条命。
“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兄,那我也得负起责任来。”小童擦了擦鼻子,一边给青牙使眼色,一边把元安往床上推,“好了好了,好听的话等病好了随你说多少,当下我们最要紧的事便是养好伤。其他的东西,我和祭司都会去做好,小师妹要留着慕卿辞的命我们也会留,一切有我们,放心吧。”
青牙也坚定地坐在床边:“主人你好好休息,现在还有以后,青牙再也不会离开主人了,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主人!”
祭司抓抓头发,用力过猛地点了个头。
“放心吧。”
“祭司大人!”江士南喘着粗气跑了过来,脚下一个不稳还差点摔倒,他高举着手里的信封,“江城来消息了!”
……
“南秀宗的人已经开始出发了?”
小童把桌上的茶推了过去,看着江士南上气不接下气,应该是拿到信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江士南端起茶,想了想又放了下来,顺了一口气:“不喝了不喝了,这个是一个,还有一件事。”
……
“什么!来人还有邢奉?!”
祭司眼尾跳起怒火:“我还没去找他,他倒是上赶着过来了?”
小童也是怒不可遏,但作为一个优秀的尸人他要学会冷静。
“这个可以杀了吧?”
江士南擦汗:打打杀杀的,这也不冷静啊……
但要打要杀,一切还是看元安的主意。
“留。”
元安脸上没有惊恐之意,反而有一点运筹帷幄之中的感觉:“邢奉师兄短命之人,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去找延寿之法。对邢奉师兄而言,我的存在就是一块香饽饽,无论真假他总要来亲眼看一眼才放心。”
生灵寿命的飘散逃不过天道长生之子的那一双眼睛,谁也不例外。
“不用我们动手,邢奉师兄也活不了多久的。”元安脸上漾开一圈圈明朗的笑意,把青牙端过来的药喝下,拢了拢被子,准备睡下。
“所以不用在意邢奉师兄,一个小小金丹期,不至于大动干戈。”
江士南手指沿着杯壁划了一圈,望着元安的目光有些担忧。
“……”
元安要休息,一堆人除了青牙便都出来,寻了另一处地方。
江士南默默跟在祭司和小童后面,踢着脚下的石子,
“在想什么?”
江士南在祭司身边这么多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祭司的眼睛。
小童投过来在意的眼神,从出门后江士南便怪怪的。
“我在想元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江士南回想一年前他放元安从岭沅城出去时,那时虽早已不一样,但终究还是有孩子的活泼和天真在。
可一年后,江士南再看醒来后的元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被迫长大的痛苦和被抛弃背叛的无助。
那具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撕破情感的桎梏,冲出胸膛破口大吼。
但在元安的脸上,她一直都是那么平静,越严重越平静,让人心疼也让人担忧。
祭司没经历过那些,你想让一块石头去知道、去弄清人类千变万化的情感吗?
“嗯……不一样也是会有的。”
小童站在原地转了身子,仰头望着南秀宗的方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元安当年对慕卿辞有多重视,不惜忤逆关通,炸毁华殿,只为一个不确定的流言。如此用心,到头来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换了任何人都会大受打击吧?”
“我们要做的是守护,人世间太苦了,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留下好的就行了。”祭司路过糕点铺,挑了些长的好看的红豆糕让老板打包好,“在元安成长起来以前,我们把坏的全部隔绝在门外不就好了?让她开开心心的长大。”
元安以后必然会成为他们这群人里最强的那一个,乃至成为整个四海八荒的强者。
所以在元安还没有长大变强前,就由比她强的人、对她好的人护着她。
让雏鹰羽翼丰满时,起飞、翱翔于无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