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步入修真界意味着什么吗?可以长生!可以登上万人之巅?岂能因为一个人而放弃自己光明的未来?”
杨忠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大局?果真是从山野出来的,说什么都不听。
长生?
元安嗤笑一声,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这个词了。她宁愿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这天赋,没有这种力量。
这样她就能和张大婶,县令还有爹娘好好的过一辈子,又怎么会那么多的折磨?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大人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没有师姐,我现在还在岭沅城的哪个角落孤零零的痛着,难受着,饿着……现在岭沅城的大家都不在了,没了师姐我就没有了家!”
元安双眸赤红,吼出来的那一下,元安体内的灵力向外散发,啃食着那些比她弱小、污浊的灵力,周遭的灵力明显的波动反应了一阵,为之战栗。
有了和慕卿辞的接触,元安的灵力已经有所开发,灵力控制也越发的成熟。
身在里屋的阿花的妖魂一颤,连上空的妖力体也扭曲了起来。
杨忠自然也感受到那一刹那的变化,更加确定了要让元安入修真界的想法。
眼看说不通,杨忠转而让慕卿辞主动说几嘴。
“元安我没有不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是我从岭沅城救出来的孩子,怎么会弃之不顾,我说过的以后会护你一辈子……放心吧,我不会不要你的。”
元安只听的进慕卿辞的话,他费多少口舌也没有一点用,反而还会起反作用。
慕卿辞一开口,元安炸开的毛顿时顺了不少,那双提防所有人的双眸也柔软了不少。
“真、真的……?没骗我?”
“真的,没骗你。”
“……没骗我啊,师姐这么说了,那我就信师姐。”
元安自己把眼泪擦干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手背在身后交叉,笑的明媚,让人想不出她不久前还在歇斯底里的嘶吼哭泣着:“师姐以后可不能不要我哦,要不然,我不会像今天这样原谅师姐,我会再也不理师姐,讨厌、离开师姐。”
元安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孩子的打闹,而是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在向慕卿辞要一份保证。
她希望慕卿辞是好人,不是骗子,慕卿辞于元安是寒冬里的暖壶,是大旱三年后的甘泉,即便如此,如果慕卿辞不珍惜她的话,元安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慕卿辞。
她是需要爱,但不会因为爱失去理智。
“好!”
慕卿辞给予的回应是郑重其事的,不带走一丝嫉妒和羡慕,是最纯粹的不掺杂其他的俗念。
杨忠松了一口气,张张口本想让元安想想要不要去其他宗门,转念一想又还是算了,万一这个老祖宗又一个不高兴不弄了,那就难整了。
所以杨忠干脆选择禁言自己,跑前院帮着一起打理着这几日大婚要用到的东西。
见那边风波停息,杨期元向后仰躺在轮椅上,张嘴喃喃数着日子,手指有规律的在轮椅的把手上弹动着。
“张岑……回去了吧?”
“回了,回来的眼线说亲眼看着他带着信使进了张府。”阿花背对着杨期元,看着外面庭院里的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好啊,帮我一个忙好吗?”杨期元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把这个亲手交给张岑,让他五日后再打开。”
阿花一边打量着那封信,一边接了过来。
“不怕他提前打开吗?我听说他不算是个老实人。”
“是不算。”杨期元长呼了口气,移了移位置,让自己好受些,“但是我说了让他不要打开,他就一定会等到五日后。这算是一种自信吧?呵呵……”
“……”
阿花走了以后,杨期元难受地捂着胸口,胸腔被什么东西堵住,咳了一声,酸涩腥甜的味道涌入的鼻腔和口里。
血控制不住的往外流,而且越来越多……
眼前的血漫开,把双膝上的毛毯沾湿。
杨期元提前屏退了下人和侍从,把门紧紧掩住。
“一点都不经用啊……”
擦不完血和日渐消瘦的身体,杨期元知道要是不让所有人离开,她的谎言会被识破。
杨期元从慕卿辞进到杨府前便开始编织了一个谎言。
那便是养元丹能减轻杨期元的痛苦。
因为长年累月的服用养元丹,养元丹对杨期元早已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
最开始杨期元刚刚接管杨家这个偌大的家族的时候要去各地巡视商会,让那些不服她的人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她要告诉所有人女子也能顶起一片天。
杨期元要立威,就必须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可那打娘胎里出来的病根,神仙来了也没有办法治好。
没多久张岑找来了养元丹,能让杨期元好受些,能稍微站起来。但一月至多不能服用超过十枚,过量了到后面养元丹的效力会反噬杨期元的身体。
但那时候的杨期元做不到,数月的奔波她需要天天站起来,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人之中。
最多的一天,杨期元服用了近十颗养元丹,那晚在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杨期元直接瘫软在地上,咳出一大滩血,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身体冷的不停的颤抖,手指来回刮划着地面,用衣袖一点点清理着血迹,像是只奄奄一息的小猫不想不被人任何人发现自己身体的情况。
甚至脑子也没有办法思考,疲惫感把杨期元锁进了一个阴暗的盒子里,屏蔽了她的感知。
养元丹到底是大补之物,杨期元一介凡人一次性用了这么多,能活着就是万幸。
缓了好一阵时间杨期元觉得好了一点,撑着身子站起来的双手摇摆颤抖着,一个人佝偻着身子收拾好地上的血。
也正是如此,直到前几个月杨期元发现养元丹已经对自己起不了作用的时候,她才真正的意识到——治标不治本,她的本已经彻底坏了。
前几次强撑着站起来,是杨期元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每走一步脚底被刀子剜过的疼,来让杨忠不起疑心,来让所有人不起疑心,也给了张岑一丝丝幻想。
所幸岭沅城还有元安,也幸好阿花回来了,杨期元对月独坐有了新的想法。
她活不下去了,那她的阿花得长命百岁,一直活下去,去看这世间美好的万物。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杨期元藏起了那一身脏掉的毛毯和衣服,重新给自己换上了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