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自食恶果
朝苍雾哭得伤心欲绝，不是因为自身伤势惨重，也不是因为输得一败涂地。
他向来坚强。
幼年，母亲弃他而去时，他没有哭。
长大了一点，父亲剥夺他包括上学在内的一系列人权时，他也没有哭。
殴打、囚禁，虐待……
他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不幸，在此之前，哪怕濒死的那一刻，坚强的他也不曾落泪。
唯一一次痛哭流涕，仅仅是在感受到爱的时候。
而此时此刻，他哭了。
因为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滔天的绝望，以及一丝淡淡的遗憾。
我终究还是守护不了珍视的一切吗？
妈妈、九条姐，瑶姬……
我活的……好悲催！
好痛苦啊！
朝苍雾掩面，嚎啕大哭。
夏川真诚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都是复杂一片，谁也没有先开口。
半晌，朝苍雾感到内心苦闷至极，也发觉了眼前的敌对之人迟迟没有对他落下最后一击。索性凄声笑道：“给我一根香烟吧，拜托了！”
曾经一闻便皱眉的东西，如今却是成为了他死前最后的奢望。
话一出口，众人脸色复杂，都转头齐刷刷地看向夏川真诚。
在场，慕容希跟薇儿莉思都是知道的。
夏川真诚以前也有抽烟的习惯，除此之外……该怎么说好呢。
两女蹙眉。
此时朝苍雾凄惨可怜的样子，竟有些像过去某一时刻的夏川真诚。
香烟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有害健康。可是不知为何，它似乎对朝苍雾很重要。
夏川真诚这时候正低头沉思，想着朝苍雾眼下在演苦情戏的可能有多大。
之所以会这么想，那也无可厚非。
毕竟朝苍雾刚刚是真心想要杀死他，那悍不畏死的模样，是真的让他有些意外。
可对方现在这副哭哭唧唧的软弱样，转变得让大家都猝不及防。
慕容希跟薇儿莉思好像都有些犹豫了，唯有夏川真诚跟洁西莉菈还保留了一份警惕。
“呐，真诚。你要答应他吗？”洁西莉菈凑过来小声问了一句。
夏川真诚也没在乎她对自己的称呼，考虑了一番后，对慕容希道：“小希，麻烦你跑一趟吧，随便买包香烟回来……”
“哦，好……”慕容希答应一声，转身很快离去。
夏川真诚看她一眼，回身走到了朝苍雾身边不远的地方，就地坐了下来。
“谢谢！”此话过后，朝苍雾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对方是他想杀，却是杀不了的人。
原以为这是个冷漠无情的人，没想到现在居然答应了他稍显麻烦的请求。
敌人的请求，不是谁都有心胸愿意满足的。
他用余光瞟了夏川真诚一眼，看见了一双平静中泛有涟漪的黑眸。
“不客气……”夏川真诚淡淡道，他也在打量着朝苍雾。
看了一圈下来后，他也能确定朝苍雾大概不是伪装的可怜样了，他伤得的确很重，身上还有很多旧伤在。
无声的空寂，在两人间环绕了片刻。
片刻后，慕容希揣着一包不知什么牌子的香烟回来了，看着不便宜。
夏川真诚接过，拆开包装盒，久违的烟草味很快刺激向他的嗅觉。
然而朝苍雾，此刻却是并没有闻到想象中的味道。
他望了眼身躯上淋漓的鲜血，有些愰神。
血液的腥味，他闻得也不具体。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鼻子，不……是嗅觉，嗅觉出问题了吗？
夏川真诚不知道他在想这些，只是随手抽出一支烟递给他。
“啊……多谢。”朝苍雾回过神，刚想伸手去接，就感到全身一阵剧痛，表情很快抽搐了起来。
夏川真诚见状没有多说，将烟嘴塞进了他嘴里。
随后就要点火，但是……
“火呢？”夏川真诚看向慕容希，慕容希脸色变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忘了……”
她真的忘了这回事，去超商的时候注意力一直在想着这边，都忘了抽烟需要打火机点火的了。
“我再去一趟！”慕容希说着，急忙又要离开。
夏川真诚拉住她的手，摇头道：“不用，我想到办法了。”他不动声色地盯了眼洁西莉菈扛在肩上的锤子。
洁西莉菈眉毛一挑，只手叉腰道：“你想对我动歪脑筋？想都别想，神器是不能被亵渎的！”
她严词拒绝道，心里已经猜到夏川真诚想干什么了。
夏川真诚不管她，眼神示意了一番薇儿莉思跟慕容希。
两女心领神会，转身朝着洁西莉菈步步紧逼而去。
“你们……要干嘛？”洁西莉菈后退两步，感觉这两人不怀好意。
事实也确实如此。
“咦，莉法你怎么来啦？”慕容希看向天边，表情诧异道。
“姐姐？”洁西莉菈下意识看向天空，可什么也没看到。
瞬间，她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薇儿莉思不知什么时候近身的，双手已经摸到她的神器双生锤了。
“嘻嘻，借用一下嘛，别那么小气！”薇儿莉思嬉笑一声，强硬地抢了过来，随后很快丢给夏川真诚。
“不、不要啊！”洁西莉菈目眦欲裂，眼中泛现泪光。
夏川真诚接过锤子没管她，笑着对朝苍雾道：“抱歉，等久了吧？别在意，来准备点火吧。”
说着，他用剑刃斩击了双生锤一下，迸发的火星落到烟草上，朝苍雾吸了一口，成功点燃了香烟。
“谢……谢谢。”他再次道谢一声，夏川真诚这次没回应什么。
他自己也叼起一支烟，重复刚才的步骤点燃烟草，自顾自抽了起来。
朝苍雾看了他许久，半晌没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夏川真诚眨了眨眼睛，沉吟一会儿后才道：“目前为止来说的话，姑且算是一名学生。”
“学生？”朝苍雾此刻已经不再流泪，他的泪水已经流干了，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而又很快释然。
他看向不远处吵吵闹闹的三个女生，忍不住笑道：“你真幸运。”
夏川真诚瞥了他一眼，状若无意道：“在你眼中，那就算是幸运吗？”
“当然！”朝苍雾苦笑着点头，“能上学还不幸运吗？我也……”
话说到一半，朝苍雾忽然沉默了下来。
夏川真诚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是说这件事幸运，不过这也确实算一种幸运吧。
他偏过头看他，只见淡薄的烟雾正从朝苍雾嘴鼻中吐露出来。
除此之外，朝苍雾皮肤下如有万千蛆虫蠕动，每一个毛孔都在呕吐沥青状的触须。
那些黏稠的黑雾……看起来快要枯竭了。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
夏川真诚眼神凝重，这东西他之前见过。一些意志不清的人，身上冒出的黑雾颜色越是深沉，气量越是庞大，他的威胁就越高。
迄今为止，朝苍雾算是他遇到的最强的一位了。
还有人，比他更强的吗？
正想着这些，身边的朝苍雾兀地凄笑一声。
他叼着滤嘴的姿势像婴儿吮吸乳头，燃烧的烟草仿若连接现世最后的脐带。
“真是的，死前就连这点慰藉都不肯给我了吗？”
他仰头望天，情绪再一次失控。
香烟与铁锈味从鼻腔中褪去，连舌尖的苦咸都成了奢侈。
世界正以剥夺五感的方式宣告对他的遗弃——先是触觉，再是味觉与嗅觉，此刻连视网膜都开始泛起雪花噪点。
他快死了。
这是灵魂尽失的代价，亦是与恶魔勾结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