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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小二不可置信的盯着姜暖之,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小拳头紧紧的捏着:“你真的...”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又别过脸,收回了目光。长长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他声音闷闷的:“箱子里头最后的三十文钱被你拿走了,真的一分都没有了,你哄骗我也没用。”

上一次就是自己相信了她,他们的钱都被她哄骗走了。害的他们再没了饭吃,日日只能靠哥哥去挖土豆才能过活。

姜暖之挑眉,到底是小孩子,恨极了一个人,却仍旧会相信她的话。

这个小鬼不知道,他就差将期盼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许是他也曾幻想过出现一个人似母亲一般护着她们吧。

姜暖之微微叹气,握住他的小手:“不会再要你的银子了,之前给你的,就是你的。以后你没钱就来找我,我去骗...额不,我去赚。”

而后,又将帕子沁了凉水,贴在他脸上:“自己冷敷一下,消消肿。我看看你的腿。你忍着点。”

姜暖之小心的拆开破布,孩子的小腿被人用树枝捡漏的固定着,明显看到肿胀变形。

“你到底要干什么?”黎小二警惕的脸上隐隐带了几分惊慌,想要抽回自己的腿。

“别动!”姜暖之:“你要是乱动,我就要亲你了。”

独属于小孩子的那澄澈眸子里酝酿了水气,他捏着小拳头,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终究一动没动。

姜暖之检查了一番,发觉他之前接好的地方又断了,且这固定的树枝也着实敷衍了些,根本没起到固定的效果。

当下去外头寻了木棍子辅佐,重新给他固定好了位置,又拿了酒给他清洗之前摔的已经脏污的红肿不堪的伤口。

洗了多次,才堪堪好了些。

姜暖之重新找了干净的布将他的伤口包上,缓缓松口气。

回过神,便发觉黎小二额头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来,他却只是咬着牙,懵懵的看着她。

如今洗干净他的脸,姜暖之才看清楚他的五官。他生的端正,许是因为太瘦了,好似眼睛就占满了一半的脸似的,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脆弱又倔强。

姜暖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记得,这条腿不能乱动,也不能走路,更不能沾水。等养好了才能活动,那时候再想去山间田里疯玩,就随便你了。”

摸了摸他的头,体温偏高。

翻了下眼皮,贫血。

看了下舌头,血虚。

把了脉,脉象沉而无力,该是殚精竭虑,心脾两伤?

再细细看这孩子,头发枯黄,面色萎黄,身量不足,黑眼圈浓厚。姜暖之不觉心中叹气。怕是要好生调养些时日了。

她其实想给孩子用药,可惜没什么空间金手指,这会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得琢磨着明儿个出门买些药材,买套针。再多买些吃食。刚刚她翻了下这个家,缸里除了两个小孩拳头大的发了芽的土豆,再没别的可吃了。

也不知道这一两多的银子够不够。

实在不够,欠刘妈的银子想法子多拖些时日再还吧...

这存十两银子的路还真长啊。

“喂,你是郎中吗?”黎小二抿了抿唇,上些时日,哥哥背着他去镇上看郎中,郎中都说他以后怕是要成瘸子了,这个坏女人还说什么随便跑,真会骗人!

姜暖之:“当然,我是兽医,可以普度数万生灵那种。怎么样?超级牛的吧?”

黎小二眉头拧巴的可以打成结了:“兽医?专门给畜生治病的?那你怎么会治我的腿?”

姜暖之:“额......”

“傻小子,骗你的。其实我是个骗子。”

黎小二听了,顿时冷着脸别过了头。

自己真是蠢,怎么就又相信她的话了?

“我再填些火,你先睡啊。”姜暖之打了个哈欠,起了身来。

黎小二盯着自己的腿看了好一会儿,又探头往灶房去看,见那个坏女人撅着屁股往灶坑里头填柴火,因为身子很胖,弯起腰来显的笨拙吃力,丑的紧。

黎小二眉头拧巴了起来。

坏女人今儿个抽什么疯?

那是她宝贝二少爷的柴,今天舍得给自家烧了?

还有,她今儿个好似还帮他们打了坏人...

黎小二向着床榻上看去,往日他和妹妹只能挤在下榻的兽皮上睡。这火炕她是不许他们上来的,更别说盖她的被子,就是碰一下都要被她拿木棍子抽打。

而今,那木棍子正在自己腿上绑着。她不只让他们上榻,还给他们盖被子。

她还给自己包扎伤口,说什么再也不打自己的话...

火炕烧的轰轰的响,暖意逐渐上来了。

黎小二觉得晕晕乎乎的。

这两个多月来,就没有这般暖和过,腿仍旧很疼,但是他感觉自己似乎活过来了一般。

那个坏女人刚刚还让自己吃点心...

肚子很合时宜的咕噜噜的叫唤,黎小二不自觉的偷偷去瞧那放在面前的点心。

油纸已经撕开了,里头整整齐齐的放着六个棕色的长条状的点心。

他见村长家的闺女吃过,是叫蛋黄酥。据说可贵了,一包儿抵大人们一天的工钱呢。

肚子咕噜咕噜直响,蛋黄酥香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头钻,等回神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拿起了一块。

忍不住舔了舔。

真香,真甜。

“小二!”

啪的一下,手上的点心吓掉了。

黎小二望向窗子外头,昏暗的烛火中,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他顿时惊喜,迅速挪到窗边。

“哥哥!你快进来...”

“嘘!”

窗外小小少年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黎小二禁声。

黎小二顿时猛点头,又压低声音用气声道:“哥哥,你快进来,坏女人今天让我们上床睡了,你也能暖和些,身上的冻疮就会好了...”

从前哥哥身上生了可怖的冻疮,坏女人说瞧着恶心,让哥哥去外面和大黑一起睡。

窗外少年沉默摇头,又盯着弟弟妹妹瞧了好一会儿。才在姜暖之进门前,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夜中。

...

姜暖之也累了。

镇上太远,搭驴车还跑了两个时辰。

回来的时候回村的驴车早走了,她们只搭了一半到乡里的牛车,想回村便是又走了一个时辰。她还背着一堆东西和孩子,而今脚上起了水泡了。

她热水泡了脚,抱着胖乎乎都是肉的脚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挑了水泡。到底还记得给昏睡的小女儿喂了点水,便是一头栽倒在炕上昏睡了过去。

果然,失眠焦虑什么的,一下子就治好了。

自然,睡着的她也不知道,这个夜里,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透过破烂的窗户,死死的盯着她,好似饿狼盯住猎物,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