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让如月传话下去,让丁侍卫一定盯紧了章韵瑶,她做什么不用干涉,只需一直跟着她,把她的所作所为传递回来就好。
到了五月初五端午节,汉城又要举行一年一度的赛龙舟了。
沈詹一房一贯不参加这些活动,徐婉和沈萱月份大了,都不便去凑热闹,沈澈才“故去”不久,何夫人和容华县主自然也不会前去观看,连汉王都因公务太忙无法临会这次赛事。
这么算来,今年的赛龙舟,王府去的人倒是不多。
说来,徐婉以为以容华县主身份和娘家人对女儿的宠爱,沈澈去世,吴家应该会让女儿大归,没成想吴家人参加了丧礼后呆了两日就回去了,大归的事从未提过一句。
后来一想,徐婉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些年北方不太平,前有突厥进犯后有雪灾旱,一些老百姓吃不上饭,导致许多州城都有暴乱,代王燕王又不安分,时不时制造一些混乱,或以此向朝廷索要银钱,或直接搜刮封地以外其他州城的民脂民膏,朝廷那位不但不作为,反而沉迷于炼丹享乐,官员们大多有学有样粉饰太平欺上瞒下,以至于世道越发不堪。
好在南方有汉王坐镇,汉城目前还算安稳,所以那些官员才有心情办龙舟赛事。
辽东郡距离燕王代王的封地较近,有汉王这个姻亲,代王燕王看在汉王的面上暂时还不敢把手伸去辽东,可若是此时吴家让容华县主大归,与汉王断了姻亲,那就不好说了。
因此容华县主就如梦中的徐婉一样,留在了王府守寡。
虽然赛龙舟照旧举行,可规模到底不比前几年盛大。徐家依旧要参加,张氏提前知晓这次赛龙舟的布置和流程,给徐婉传话,身子要紧,就别去观看了,徐婉便猜到今年的赛龙舟没什么看头。
果然,五月初五这日,沈芸等人早早就回来了,说是场地搭得简陋,点心茶饮不好吃,连遮阴的棚子都是去年的,有几顶都生霉了,一股子霉味闻着脑门子发晕。
沈柔抱怨道:“也不知是谁负责这次赛事安排,中饱私囊都克扣到我们头上了,回头定要给姜姨娘说一声,让母妃好好查查,定要治治他们才是。”
徐婉闻言,不禁蹙眉,私底下让燕儿好生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日不但观看席这边布置粗糙,连参赛的龙舟队也表现得乏善可陈,龙舟陈旧、舟鼓松弛、鼓手也没有往年有激情,可是今年各商贾出资并不比以前少。
此时碧霄阁里,沈詹正一脸怒容,他把手里的信封重重拍在檀木桌上,厉声道:“他行事之前怎么不禀报,这会子露馅了就知道来求我相救了?”
福安跪在下方,惶恐又忧心的劝道:“世子莫气,身子要紧,王大人也是想帮世子弄些银子才会打龙舟赛事的主意,就这么一个月不到,就进项两万两银子,搁谁都忍不住心动啊。”
沈詹看着桌上信封里露出的几张银票的一角,大骂道:“鼠目寸光!”
福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不知道沈詹骂的是王家表舅还是他。
他们私底下替世子办事,但世子手里银钱并不富裕,像上次三公子遇险,他们想打听一些细节,却因银子和人手不足,都有些举步维艰,王家表舅也是没办法才冒险从龙舟赛事上捞银子。
福安觉得捞银子这事并不算大事,何况负责查问此事的是周王妃,这事只要王大人给周王妃通个信认个错也就揭过了,哪里想到世子会因此事大发雷霆。
沈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只是声音还有些冷沉:“龙舟赛事是汉城的大事,代表着汉城的脸面,今年的赛事比起往年本就削减了银两,他打量着父王缺席,便越发克扣银子,让今年的赛龙舟办得潦草又敷衍,观看了此次赛龙舟的上下各官员以及老百姓有目共睹,他以为这事能满得住父王么?”
福安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许可以让王大人找几个底下当差的自己人……”顶罪。
福安没说完,话里的意思沈詹当然明了,他缓缓说道:“自然是需要人顶上的,只是这样一来,父王恐怕就不信任布政司了。”
过了两日,布政司里有几位官员因贪污被撸了官职,空下的职位自有副职或下职顶上,然而汉王觉得自己的四子沈煜年龄到了,该历练了,便把他丢进布政司里当了一个不入流的提控案牍。
汉城虽然是汉王的封地,但布政司或按察使司这些行政官属的官员还是由朝廷委派,不过随着朝廷的孱弱自顾不暇,汉王自然就慢慢把控了这些官属。
本以为这些官属里都是自己人,却没想到他们也有私心,在这种四面楚歌之下,他们还敢贪污捞钱扯他后腿,汉王生气的同时便决定把自己儿子放进布政司里盯着这些人。
提控案牍不是什么官职,只是负责布政司里的一些人员调配和事务监督,还有一些文书的记录和保管,朝廷若是查问,这样安排也不算逾矩。
沈煜作为汉王的儿子,做这份差事当然是轻松愉悦如鱼得水,可得知此事的沈詹却气得旧疾复发。
“沈煜进了布政司?”沈詹目光阴冷,如淬了毒的利剑,看着福安,让福安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四公子得了王爷吩咐,已经去布政司报道了。”福安忐忑的回答,他也是得知此消息时才明白当时世子所说汉王恐怕不信任布政司是什么意思。
沈詹愣了片刻,突然忍不住咳嗽起来,才咳了几声,就脸色雪白,嘴唇发青,福安吓得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一边帮沈詹顺气,一边取了药丸倒了清水,等沈詹咳过最厉害的一阵后,服侍沈詹吃药喝水。
又等了一会儿,吃过药的沈詹才慢慢停止了咳嗽,可是脸色依然苍白得吓人,他用手肘撑着椅子扶手,不让自己软下,冷笑道:“死了一个沈澈,又来一个沈煜,好,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