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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与京城相距甚远,堪比行军的队伍让泱肆有种回到前世军旅生活的错觉。

再加上还有个跟她一起并肩作过战的人。

泱肆让萧暮把慕诺送的酒分给了士兵们,虽然相较于十万士兵而言那几百坛酒塞牙缝都不够,但这一路上本就辛苦,还要在护着那些酒坛实在是划不来,不如喝了算了。

夜晚,泱肆掀开帐篷走出去,走向外面高处的草坪,看着天空中繁星点点。

前世与西凉作战时,她便发现,这边的星星很亮,月亮也很大,人好像站在离天空很近的地方。

整个营地都很安静,静得只剩下风声,吹过这片广袤的天地。

有人在她身旁坐下来,双手向后撑,散漫慵懒。

泱肆仍然仰头望着星空,“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队伍都出发十几日快半个月了,路程也都行了大半了,这个人从头到尾一句也不问,就是默默无闻地坐在外面驾着马车,真把自己当车夫了。

“重要吗?”

军营里生活惯了,他很少有这样闲散的仪态,基本上都是板板正正地坐着,真的是那种随时可以准备与人作战的姿态。

萧暮反问着,好像真的并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也去看满天繁星:“南疆的星星好像没有那么亮。”

泱肆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再往前离南疆就愈来愈远了,明天带着军队回去吧。”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劝他回南疆了,萧暮一开始还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后面直接装聋子充耳不闻。

“萧暮。”

泱肆在他身旁坐下来,企图与他探讨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你明知道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你这么做只会拖累你的。”

那人还是看着夜空,又重复了一遍:“重要吗?”

倘若她过得很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嫁与良人幸福美满,那他可以什么都不管,像认识她以来的这四年一样,在京城时做一个只知道找她比武切磋的武夫,离开京城后就回归自己的生活,不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知道她要成亲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今生就这样了,他几乎是逃离了京城,不向她要喜帖,不想参加她的婚礼。

但向她要了喜酒。

只是觉得,她如果在众多祝福的宾客中专门记得他,而后专门为他往南疆寄来一坛喜酒,那便已经足够了。

可是等来等去,他掐着时间算,怎么着就算她成完亲之后才想起给他寄,那酒也该送到了,谁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重要吗?

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从他领着十万军队打马北上的那一刻,就已经什么都不重要了。

如果非要说什么最重要,那就是,她不能有事。

泱肆真是要被这人给气死了,她现今这个样子,真的很怕连累身边的人。

“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你也不为士兵们想想吗?你带着大家昼夜不停一路北上,又让大家南辕北辙跟我一起去西北,最后还要返回路途遥远的南疆,他们是战场上保家卫国的战士,不是拿来给你这么折腾的,而且你知不知道以后帝王怪罪下来,他们也会受牵连?”

她张着嘴就是一顿数落,声音还愈来愈大,萧暮听得耳根都麻了,偏了偏头,他突然反问道:“靖安,如今你变成这样,还在为大北着想吗?”

她已经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这个时候,却还在想,那些士兵应该出现在战场上,而不是浪费在她身上。

泱肆也愣了一下。

可只有打过仗的人才会心疼士兵,这无关她的处境,士兵们没有错,大北也没有错。

“萧暮,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被连名带姓喊的人突然笑了一下,而后才道:“再往前走走,抵达下个城镇,徐将军会在那里迎接你,接替我护送你继续北上,到时候我就走,你放心,边疆还得靠我们守着,皇家不敢治我们的罪。而且有定南侯和镇北将军亲自护送你,以后在靖安郡,就没人敢欺负你。”

这是向天下人昭告,他们永远是她的后盾。

泱肆困惑:“你什么时候和舅舅取得联系的?”

“从南疆出发的时候。”

萧暮从草坪上坐起来,与她平视。

“我在信里跟他说,倘若你真被人陷害了,我们便一同起兵造反。”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无比认真,好像真的会这么做。

泱肆张了张嘴,决定打岔过去:“那你们真是帮我坐实了谋逆的罪名。”

萧暮轻笑一声,笑得不屑:“那又如何?靖安,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安分守己没有野心的人吧?”

“你不是吗?”

前世的定南侯始终是定南侯,守着南方那片疆土,从不曾懈怠离开,也从不曾有过不轨之心。

至少在泱肆死前是这样。

萧暮又恢复了脸上的认真,看着她道:“我不是,我甘愿戍边,是因为你是护国公主,我只是想替你分担一些,但如今你不是了,定南侯这个位置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

看着眼前的人因他一席话陷入了沉默,萧暮笑道:“开玩笑的,怎么?真怕我谋反?还是怕我喜欢你?”

泱肆看着他的眼睛:“都怕。”

这下轮到萧暮愣了一下,渐渐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觉得他不配造反,也不配喜欢她?

泱肆笑出声来:“你知道就好。”

终于见到她笑了,不带任何情绪的笑,只是单纯的因为当下而会心一笑。

这些时日,她太沉闷了,整个人像被丢进了冰窟里,被冻得静默,冻得无声,冻得没有生命力。

其实他真的不想,也无需去问她,这几个月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她会谋逆这件事情他一个字都不信,更何况就算是又如何,她想反,他便陪她一起反了便是。

他更想知道,那个本要与她相守一生的男人去哪了,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

但他不想问,也懒得问。

泱肆还是有一事不明白:“你在南疆,千里迢迢如何得知我被关进了大牢?”

皇城封锁,谁能够传了消息出去,还那么快就传到了南疆?

“有人给我送了加急密函。”

萧暮确实对此事也感到困惑,因此将那封信带在了身上,他掏出来递给泱肆,“你可认得这字迹?我猜此人知道要给我送信,应该也给徐将军送了。”

毕竟徐将军是她的亲舅舅,所以萧暮也毫不犹豫往北疆送信,商量联合的计策。

泱肆展开,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靖安通敌谋反入狱,望速救】

看着这字迹,泱肆呆住了,萧暮看她的反应不同寻常,问道:“怎么?你知道是谁?”

泱肆转头看向他:“这是小皇子的字。”

有次她去寿康宫时,正巧遇到太后在教魏嘉煜练字,便拿起来看了两眼,所以记得他稚嫩的笔迹。

只是,为什么会是魏嘉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