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跟线性成长的逻辑思维能力不同，心境的成长更像是一个圆圈。”
“一路修炼，我们不断地自我成长、自我否定。回头望去，发现自己还在原地，但是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我不想用‘高’、‘广’、‘深’这种字眼来形容这种视野上、思想上的转变，我更愿意将这种蜕变比做是对‘生死’本质的彻悟。”
“普通人不知道‘生’是什么，只是在盲目追逐；心一境开始感受到‘死’的恐怖，所以他们更加珍视‘生’的宝贵；然后他们开始思考自己的欲求，直到真正理解‘生’的含义，愿意为之付出一切，达到心三境。”
“之后便是漫长的思考。他们已经懂得了‘生’的宝贵，他们也拥有了为欲求献身的勇气，但他们还需要知道一件事，自己的欲求到底是什么？是否‘正确’。”
“追寻‘正确’答案的路，便是超凡的道路。无数智者在这一步被污染、扭曲、堕落，但还是有人看懂了‘道’与‘理’，真正理解了什么是实事求是。”
“这时的他们便超脱了仙人的境界，达到了‘无所不知’的圣人境界。可是圣人不知道的事也有很多，他们只是遇到什么事都能秉持着实事求是的方式去认知。”
“然而这有什么难的呢？很多普通人都能做到。”
“但这恰恰就是最难的部分。圣人无法更进一步，就是因为他们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实事求是。”
妖圣相鲧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们还是没有超脱‘生死’。”
“只有真正超脱了‘生死’，才能够做到天下无敌。”
“天下，指的便是这个物理世界。无敌，指的便是没有任何纠纷。”
“当圣人于整个物理世界都没有任何纠纷的时候，即便没有达到全五境，法体两境也会因心境感悟而发挥出全五境的实力。”
“这是唯心的能力吗？”
妖圣相鲧再次问道。
“没错。在超脱生死之后，便不再局限于物质世界的【有】，而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与梦境世界物质融合的【虚】。这便是属于先天圣人的唯心能力，在物理世界的允许范围之内，只要我想做到，我便一定能做到。”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因为我已经隐隐戳摸到了与先天圣人之间的最后一道界限，只要我越过这道界限，我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操控【虚】。而现在，我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物质世界的【有】了。”
“你已经快要彻底超脱生死了？”
逍遥侯躺在山巅之上叹了口气。
“超脱【生】容易，但超脱【死】，或许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做到了。”
“不过也说不定，也许下一秒我便能彻底超脱生死。到了我这个境界，欲望、愿望都可以随时拿起随时放下，享受我的生活，所以我始终找不到那个突破的契机。”
“但我知道，这个契机绝不是凭借某个人主观意愿就能制造出来的。”
“修炼的本质是修心，修心是求内，不是求外。通过外部力量又怎么能真正明悟自己的本心呢？”
“你们的分歧就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
“什么？”
妖圣相鲧再一次被震惊了。
如果分歧点不是在这里，那圣皇的计划是为了什么？逍遥侯破坏圣皇的计划又是为了什么？
圣人能够达到先天圣人的境界，这件事就已经超出了祂的认知。
更别说逍遥侯自称自己离先天圣人也只是临门一脚，这种重量级的新闻，整个四象世界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吧。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相鲧已经被逍遥侯表达出的信息震撼到麻木了，但逍遥侯居然说这些都跟圣皇与他的分歧无关。
那刚刚他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在炫耀？
“他只是在知道了一些事之后对我有怨气罢了。我破坏他的计划也只是为了防止他走上岔路，没有报复或者恶心他的意思。”
“你不知道，在主世界崩碎为六之后，每个主宇宙都或多或少会影响人的精神意志，只是影响方向不同、影响程度不同。影响程度最深、影响方向最恶劣的就是堕落宇宙和基金会宇宙。”
“而他却长时间待在基金会宇宙那种地方，进行一些会加深自身认知影响的实验。作为朋友，我很担心他。”
逍遥侯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因为我回避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引发我跟他决裂的缘由。不过没关系。”
逍遥侯坐起身来，微微歪头，目光直指逍遥城内的某处。
“我只是在跟他们解释而已。他们并不在乎为什么圣皇会跟我决裂，所以我也没必要说出来。”
走在街上的周易道皱了皱眉，躺在周易道怀中的艾比敏锐地察觉到了周易道的情绪变化，左看右看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
“我们还要继续去问价格、找工作吗？”
“累了吗？艾比。”
“没有哦，那我们就继续吧。”
看到艾比的小手指着下一个目标的方向，周易道便将各种杂乱的信息封存在心底，等之后交给王遥去分析。
逍遥侯如果没有说谎，那他在物质世界的常规作战能力已经基本跟他们这些先天圣人等同了。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有一个超脱【生】的逍遥侯，就可能会有彻底超脱生死的圣人。
以人类之身达到先天圣人的高度，对虚有一定的掌控能力。这种可以干涉虚的圣人，是周易道他们这些虚之化身很难接受的存在。
虚是他们的本源、本体，每个人都不会想看到自己睡着的时候被别人牵引着，做些自己完全不知情的事。
周易道无法判断这种可能性是否真的存在，人类是否真的能达到先天圣人的高度。
但是她能看出逍遥侯是真的有凭空改变现实世界的能力，这种能力只有王遥和陈曦才能做到，通常情况下连她都做不到。
对单一、特定物质进行任意操作，要么是拥有对物质的绝对掌控力，要么就是通过虚对该物质进行间接影响。
也就是说，除非周易道完全解除自身限制，通过虚操作物质。要么就只能限定一个具体范围，通过改变范围内规则的方式改变物质状态。
像人的外套、皮肤，这种都是周易道可以直接确定具体范围，再操作规则改变范围内的物质属性。
但是记忆并不是一个整体。
周易道能精确到每一个细胞，同时分别制定无数种不同的规则，以此操作他人的记忆。
但是谁又会告诉她，每个人的记忆是怎么储存的呢？
所以，像这种即时性改变随机个体记忆的能力，只有王遥时刻维持圣人形态，并且将身体覆盖整个世界之后才能做到。
周易道想做到同样的事，就必须要时时刻刻都完全了解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
这种事她能做到，但是一旦这么做就无法维持人类形态。
就算更改自身时间流速，信息处理速度也被光速限制。
就算再提升光速上限，自身硬件也需要大量能量才可以维持思维运转。
像王遥那种可以时刻用任意物质弥补自身质量缺失的家伙，倒是不会因为身体缺少能量而无法维持。但周易道也把自己限制在圣人境界的话，还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所以光是凭这一手，周易道就能相信逍遥侯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这种干涉现实的能力，是王遥这种极为亲近【有】的先天圣人才能拥有的，已经完全超出了第五境巅峰的圣人能力范围之外。
而这，实际上也是逍遥侯在告诉周易道，从始至终我都能感受到你对这个世界的观察，以及对我的观察。
“不止如此，还有一件事让我不能相信你。”
妖圣相鲧没有把逍遥侯刚刚那句话当做是对祂的侮辱，因为祂知道，刚刚那些话逍遥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说，但他偏偏来自己这里说了。
这就证明，逍遥侯来这里一定是带着某种目的，这些话也是一定是要说给祂听的。
“据我所知，圣皇去基金会宇宙是为了寻找人类文明前进的其他可能性，并不是寻找帮助圣人超脱生死的外力。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我们都知道圣皇是个怎样的人，他秉持自然之道，本就不可能沾染外力速成的邪道。”
“他突破体五境时，用的就是先天神器这个外力帮助他突破的道路。”
“那不一样，当时他恐怕并不知道超脱生死能够直接抵达圣境终点。况且，他的积累已经足够突破体五境了，只是受道路断绝的影响才无法突破。与其说那是外力捷径，倒不如说是君子善假于物。”
逍遥侯突然笑了，笑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却没有引动任何飞鸟与走兽。
“果然如此，或许这条路真的能走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