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忙脚乱后，房门外响起了未经掩饰的女声：“柳殿主还没醒吗？”
“师傅他还没醒。”小如蚊蝇的男音恭恭敬敬。
“这么些天都没醒，看样子是真的不太好......也怪我带他出去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还是进去看一下吧。”
“好的，您请进。”
房门打开时，大弟子已经严阵以待的站在床边，还未看清来人，就已经借着向对方行礼的空档，将来不及收拾好的慌乱掩盖在了弯腰这个动作内。
因着低头，他声音有些瓮瓮的：“您来看师傅了？”
郝姨没给他一个眼神，只将视线锁定在了柳抚七身上。而这也正好让大弟子有了时间调整心绪，努力规正面部表情。
女人绷着脸，昂首阔步的到床边。
只是行走间，她鼻翼轻动几下，很容易就嗅到了空气中飘浮的味道。
那是食物的香气。
她眼神一下变得幽深。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床头边放着一副碗勺，里面只剩了点残羹汤汁。
眼睛在那处地方停留几秒后，她慢悠悠的坐上床沿，在大弟子惊恐的眼神下给柳抚七拉了下被子，询问道：“这些是你吃的？”
那语气听着一点不像来看望病人，倒像是来审问犯人的。
虽然确实问的不是病人。
即使没敢直视对方，大弟子还是感受到了对方这次的不友善，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开口回答：“是的，这样可以多点时间陪在师傅身边，毕竟师傅他......可能没多少时间好活了。能多陪一刻，就多陪一刻吧。”
他说这话时，正好想起了师傅前两天差点驾鹤西去的模样。
想着想着，还真给他酝酿出了点伤感之情，连声音也带上了点鼻音。
郝姨也不知信了没，立马又问出另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你们仙鹤殿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吗？”
这女人一会东一会西的，让大弟子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应对这个琢磨不透的人。
“这个听您手下的人议论过，好像是大门外发现了不怀好意的人......”
一声嗤笑打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
“不怀好意的人吗？确实是呢。”
郝姨终于拿正眼瞧着他，接着问：“还有吗？你们仙鹤殿还听到些什么了？”面带微笑，但不达眼底。
大弟子下意识把头垂的更低了，好在声音还算正常：“就听到这么多了。师傅现在这副模样，我们又要天天忙着给元初国做贡献，哪能有那闲工夫，去打听后来怎么样了啊？”
不是打着那么好听的旗号骗他们过来做免费劳动力吗？
那就用这个旗号打马虎眼呗。
只要还想让他们继续做武器，她就不得不扶稳这个旗号。
对于这个回答，大弟子不知这女人是个什么态度，只知自己快要被她盯出个洞来。
直到身上视线被转移，刚想松一口气的人又听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看待昨晚仓库爆炸这件事的？”
大弟子：“！...”
一颗心猛的提起，停了一个呼吸节拍，他才回道：“我们当时正睡觉呢，也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仓库不能见火的规矩一直都有，我们仙鹤殿也一直跟大家反复强调过了，只是没想到，这事情还是发生了。哎......”
说着这话，大弟子脸上适时出现了痛心疾首的表情，也终于敢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
不过一眼，他又低下了头去。
无他。
只因这女人的说话声听着好似无波无澜，实则其脸上的表情冷到吓人。
莫非真像师傅顾虑的那样，这女人是发现什么了，所以才特意过来兴师问罪的？
心中巨石越压越重，重到瞥见对方正低头靠近师傅，并用手指掐上师傅的下巴时，大弟子差点憋不住了！
她这是？
柳抚七嘴唇被捏开的动作，在大弟子眼中被无限放大。
师傅刚刚可是吃了早餐的。
这要是被闻出来？！
一个昏迷不醒之人，嘴里怎么都不应该有早餐味！那样根本就解释不清，也没得解释。
眼前的画面让大弟子暗暗用力掐住大腿两侧，一颗心更是直接拉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的看着郝姨就那么凑到师傅嘴边，然后，用力闻了一下。
“唔！......呕～～”
“呕～！”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一阵作呕声。
之后，便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小跑声、窗户打开声、和重重吸收新鲜空气的换气声。
大弟子瞧了一下半睁着眼，正往窗户边偷看的师傅，辛苦稳住面部表情。
如果说他刚刚用力掐住双腿两侧，是为了缓解紧张。那么现在，是缓解他另一个不该出现的情绪——想笑。
这女人是想闻师傅嘴里有没有早餐味的。
可她现在这副比孕吐还糟糕的模样，明显是闻到了很难闻的味，并深深的恶心到她了。
不然她不会吐成这个鬼样子。
呕吐声太大，大弟子觉得自己不能当听不见，便装模作样的关心了句：“呀！您没事吧？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可回答他的，只有持续不断的呕吐声。
等呕吐声停下后，便是长久的安静。
大弟子不知这女人后面会有什么反应，只能站在原地乖乖等候。
郝姨等那股仿似侵入五脏六腑的恶臭劲过去后，才泪眼婆娑的望着窗外独自怀疑......
‘为什么要去怀疑那份早餐是一个将死之人吃的呢？看来最近真是疑心病太重了，才导致闻到了这么丧心病狂的恶臭！’
她恶狠狠转身，一句话没说，铁青着脸出了房间，走的干脆利落，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大弟子有些不满她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就这么气冲冲的走了。
关上房门前，让外面师弟守好后，才不停的抱怨。
“这女人！表面看着问东问西，实则一进来就怀疑上那份早餐了。也幸好师傅有先见之明，吃了黄老特意留下的药丸，不然真瞒不过去了。”
“还有！她这是以为师傅你真不行了，连半点面子都不给我这个大弟子啊。”
“我好歹也是大弟子啊！又是仙鹤殿的二把手。这么目中无我，以后还想不想......”
柳抚七没好气的打断他：“别念叨了，你快去倒水给我漱漱口！”
听到师傅有吩咐，大弟子也忘了抱怨，眉开眼笑的去倒水。
等柳抚七漱好口，他才凑过去问：“师傅，黄老给的这药丸吃到嘴里是什么味道啊？怎么把那女人恶心到肺都要吐出来了？”
柳抚七白了他一眼，只回了句：“你那么好奇，给你吃一颗？”
得到一个连连摆手后，柳抚七干脆闭眼假寐了。
笑话！
那是能说的吗？
总不能说......他刚刚一度以为自己吃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