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色火光冲天,不论是太后所在的熹寿宫,还是后宫六院,皆被禁卫重重围困起来。
下令,大殿下逆反失败被杀,前庭混乱,任何人暂不得出入皇宫,违者格杀勿论。
宫闱之中竟也是难得的让人感到风雨欲来之势。
此时的朝凤宫,殿内寂寂若死灰,紫铜瑞金麒麟兽嘴顶盖之上,静静燃着缕缕白色的香烟,袅袅升起。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吵闹声以及刀剑相交的脆响声透过厚重的宫墙清晰地传入耳中。
侍从皆明目张胆而又或悄无声息地离开,室内寂静无声。
齐兰君听着下首打探消息回来的墨白之言,嗑了嗑眸子,如此竟还是棋差一着。
“凤君,快逃吧”
墨白恭敬地跪在下首,已见外面火光冲天,焦急地朝默不作声的男子道。
“本宫该去哪?哪还有本宫的容身之处?”
“有,怎么会没有”墨白跪着向前走了几步,离男子更近些。
“我们现在从偏殿离开,向右走,不过片刻,便到了冷宫,那里有个小道,正是可以通往郊外的”
“凤君,快些离开吧,谢公子他心狠手辣,逼死了大殿下,若再不快些离开,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墨白,你有这份心便够了”齐兰君抚了抚额角,缓解了下近日来长久未眠的疼痛,而后又慢慢开口。
“本宫乏了,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落得仓皇而逃的下场”
“可笑,可笑!”
“凤君…”墨白不知说什么好,毕竟这些年凤君所做的事,所惮精忌惮他都看在眼中。
“我齐兰氏族百年世家倾刻倒台,本宫不甘心,不甘心”
“凤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定会有东山再起之时”
齐兰君苍白的笑了下,摇摇头,“不会有机会了”
此次过后,世间再无齐兰世族,又如何再起。
“墨白,你快些离开吧”
齐兰君看向下首的男子,他上前将他拉了起来,墨白诚惶诚恐地起身。
“凤君,那你呢?”
“本宫纵使是逃,又能去何处?那人又会放过本宫?”
“你离开吧”
齐兰君说罢,转身从檀木桌前拿出了个精巧的木匣子递给了墨白。
墨白接了过来,这木匣子外表刷了上等的漆,古朴典雅,内里不知是何物,让人只觉沉甸甸的。
“这是…”
“这是本宫早些时日为你准备的嫁妆”
齐兰君端坐在榻上,一如既往,却让墨白有几分眼热,耳边他的话犹在响起。
“你自幼入宫,便待在本宫身边了,原想待你年岁满了出宫之际再给你,不成想竟是等不到了”
他悠悠的说着,墨白已泪流满面,他放下了匣子,又跪在了地上。
“不,凤君,墨白不走,大不了一死”
“你走”
齐兰君眼神凌厉地看向他,“你必须走,你还年轻,尚有无限生机”
墨白只是哭着摇头。
“快走,不然本宫现在便自刎于你面前”
齐兰君说着便从袖间抽出了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间,“你走不走?”
“我…,我…”
见墨白还在犹豫,齐兰君更是将刀刃逼近了自己脖颈处,隐隐有血痕出来,墨白顾不上犹豫了,哆哆嗦嗦地道。
“我走,我走”
他捡起一旁的木匣子,又猛然跪地嗑了几个响头而后含泪离开了殿内。
“咣当”
待墨白离开之后,齐兰君恍神,倏的松开了匕首,匕首应声而落。
他神色自若,缓步走到不远处的铜镜前,铜镜里的男子形容憔悴,面容苍白,乌发枯燥,不似从前那般雍容华贵。
齐兰君摸了摸面颊,又猛的放下手,愣愣地看着镜中的人,忽的挂上了笑,在这寂寂无人的殿内似有几分诡异。
他垂眸拿起桌面上的螺子黛细细的对镜描眉,而后又贴花钿于额间,又在唇上涂了些胭脂,面色倒是上好了不少。
不过眼神却是满目死气沉沉,齐兰君直起身,走到排排红烛前,伸手一一推倒,红木地面以及帷幔燃起。
火势迅速蔓延,直至将他包圈在内,他面上仍是挂着浅笑。
火焰猛烈,他的眸光亦然倒映着烈烈火光,从下往上,火势越来越盛,几乎是瞬息之间火光便燃到了衣角。
齐兰君的身影在大火之中依稀可辨,似癫狂似解脱的声音传出。
“棋差一步,终究是棋差一步”
“哈哈哈哈……”
在隐隐绰绰的火光的包围之中,男子翩翩起舞,仿若即刻羽化成仙。
朝凤宫火光冲天,宫侍途经此地率先发现了异常,大惊失色。
“来人啊,来人啊,凤君的宫殿着火了,快来救火”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所幸火焰被浇灭,但宫殿已余下焦黑的框架,骇人听闻。
这消息传至谢谏言耳中,他讶异了瞬而后稍纵即逝,反正他不死,他亦不会放过他,他如此倒是少了一番磨难,也算是个聪明人。
而传到宋卿然耳中,则是一阵唏嘘不已,听底下人传来此事,一时之间不知该有何反应。
他与凤君的关系不冷不热,在深宫之中,他从未加害过他,也算是难得。
“唉”
“罢了,罢了,一切皆有定数”
他摇了摇头,如今燕帝已死,最有希望继承储君之位的大殿下也死了,那便对谢公子而言毫无阻碍了。
谢公子如今也便是为其母报仇雪恨了。
就是不知如今这局面,他是否会登帝位?
会的吧,纵然有预言在先,可权势近在咫尺,谁又会不把控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