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听出来了,没再跟他客气,“那我就点了,今天也尝点吃不起的菜。”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爸只点了两道菜,就把菜单…
还了回来!
接着翻起了另一本,也点了几样后,把那本传给其他人。
看着小鹏面前的菜单,我明白了我爸意思。他还是觉得贵,不想让小鹏破费,所以这本菜单他没传给其他人,而是放了回来。
我鼻子一酸,这些菜平日里我想吃就吃,还可以吃个够,可我的爸爸却连点都不敢点。
“你来点好不好?”,小鹏似是看出了我的情绪,轻柔地把菜单放到我快绞成麻花的手上。
“够了的,尝两口可以了”,我爸连忙阻止道。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不想听我爸的话,我从小包包里掏出笔,在菜单上圈圈点点。
小雨坐在我右手边,她凑过来看,吸了一口气小声问道,“你真的敢点啊?”
“你不想吃?”我头也不抬地问她。
她没再说话了。
圈完我把菜单推给小鹏,他伸手跟我要笔,圈了两三瓶酒。
刚才我大舅说想喝口小酒驱驱寒。
在这种大多都是男人的桌上,我一般是插不上话的,只能安静坐着听他们聊。
他们在聊我太姥姥下葬的事情,家里面的人已经在准备好棺材了,做法事的人也联系好了,还上街买了各种需要的东西。
今天上午殡仪馆已经从医院把尸体拉走了,今晚半夜跟我们出发,把尸体运回去。
钱是塞给殡仪馆的,差不多六千块,半夜出发,运送到家。
“殡仪馆的车子必须有一个人跟车,老八你跟?”我三舅公看着小雨她爸爸地问道。
“我跟我跟”
“小海那部车是七座的,下午吃饱后麻烦小海先送老六媳妇,阿军,小雨他们三个和小胜回去,小辉和小孟等到半夜再跟我们出发。”
听到有人就小胜小辉这么喊我大舅三舅,还怪不习惯的。
“思思晕车严重,我单独找人送她。”
小落还真猜对了,她嘴巴开过光的吧?
“这种时候还管晕不晕车…”
“我不管她晕车我管什么?”小鹏神情严肃地看过去,“下午她跟你们同一时间出发回去,碍什么事了?”
眼看着气氛不对,我大舅开口替我三舅公说话,“三叔可能是怕路上不安全。”
“表舅跟小思一起不行?”
我爸连忙应他,“哪能不行,表舅理解的,之前她晕车吓到你了,这事听你的,有人护着小思我高兴。”
其他人没再讲什么,总不能在小鹏的地盘上掀他的面,更何况今早上阿叔还帮了他们的忙,现在闹不愉快,传出去他们能被村里人骂上一两年。
上菜后我不彻底不管他们聊什么了,我是真的饿,喝了两碗汤后我才慢慢吃饭。
他们估计也饿,都没说什么话,吃到一半开了酒后才又活络起来。
我看着他们皱眉。
“劝不动的,都一把年纪了,没必要去管”,小鹏侧头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是劝不动,可看着还是烦。明知道晚点要开车回去,还在给小海和隔壁村那个倒酒,完全不把自己和他人的安全当回事,一点也不顾及家里的老小。
想着我忍不住瞪了我爸一眼。
“好啦,咱爸不需要开车,我让人把你们安全送到家。”
我收回目光,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今天上午聊的时候,小鹏是想自己送我回去的,被我坚决拒绝了。不是假期,他还有课要上,他也不需要参加葬礼,仅凭我晕车就亲自送我,惯得太过了,很容易让人多想。
可他不放心我跟着小海他们回去,因为我舅他们抽烟,我本就晕车难受,如果再加上那烟味,我真有可能在半道上晕过去,所以他找人送我回去。
这不是商量,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要么他找人送,要么他亲自送,两者选其一。
霸道却不令人反感,我心里还很开心。
他们喝酒话多,没那么快散场,下着小雨,露台上没什么人,我靠在窗边坐着发呆。
等他们喝得差不多了,小鹏走过来拉起我,“既然保温盒带着,拿下去让厨房装满它,夜里到家了可以吃。”
这个可以有,我拿起柜子上的保温盒下楼,餐厅经理接过去往后厨走,“小老板交代过了,我让厨房给你装。”
“装好先放收银台”,小鹏跟了下来,说完这句拉我上二楼,拐个弯进了餐厅杂物间。
“到家后给我打个电话,得空要给我发消息,周末我回去接你”,他紧抱着我说道。
我踮起脚尖,把身体的重量压到他身上,“嗯嗯,小思乖乖听话,阿鹏好好睡觉。”
他托住我的腰臀,把我整个人抱了起来,神情宠溺语气无奈,“仗着我不骗你,尽给我出难题。我每天都会睡,但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睡好、半夜会不会醒过来。”
其实我没脸说他,自己以前早上醒过来后就睡不着了,如果第二天有事,前一天晚上我绝对睡不安稳,可跟他谈恋爱后,在他的怀里睡觉我这些问题都消失了。
察觉到抱得越来越紧,这是不想放我下来,我往他背上拍了拍。
将近十分钟了,再不回三楼,我爸该给我打电话了。
他扯开我的领口,在我肩头吮吻着,“我的,迟早有天我能光明正大的爱着你。”
我靠近他那张帅气的脸,唇瓣印了上去,有愧疚、有心疼,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眷恋。
无论如何,这是我亏欠他的。因为这段感情于他来说不公平,他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般,闪耀夺目,备受瞩目。却因为我的关系,谈着一场不能公之于众、见不得光的恋爱。
我没回三楼,在一楼等他们。
“小老板,今天过来吃饭的,那个很帅的男的,他有女朋友吗?”餐厅里有个服务员跑过来悄悄问道。
知道她问的是小海,但我故意逗她,“很帅的男的?你说我哥啊?”
旁边的收银嘶了两声,“救命啊,餐厅里是有不少人对老板抱有幻想,可没有哪个真的敢凑上去”
咦,我好奇地问她们,“你们怕我哥啊?”
“不是怕,是有很重的距离感。”
我摇头无声笑了笑,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小海没女朋友,也不缺女人,不拒绝,不负责。”
餐厅的女服务员年龄都比我大,二十来岁的居多,她们要是只想和小海睡一觉,倒没什么问题。
你情我愿,不谈感情,各取所需。
彼此没有爱情,只是为了满足身体的欲望就…,反正我做不到。
送我们回去的人我认识,小柔生日那天去接我们的叔叔。
小鹏把手上拿的外套递给我,“让爸坐前面,后座都是你的,晕得难受就躺着,睡一觉就到家了。”
他这声爸说得很自然,声音还不小,我爸也听到,应该没想歪,因为他笑得很开心。
外套是小鹏的,带着他的气息,我伸手接了过来。
雨变大了些,小海他们的车停在另一边,他们跑出去时我们就出发了。
我脸贴着车窗,直到看不见小鹏我才扭头坐好。
还没回家的人到殡仪馆那边等,小鹏回x大,我爸坐前面跟送我们回去的叔叔聊天。
我脱掉自己外套用来垫头,披着小鹏的衣服躺下了。
这一趟我都分不出自己是晕还是睡,反正浑浑噩噩的到家了。
我们下车后那个叔叔就调头开车回市里了。他说他以前经常在外出差,这点路程算不上什么,而且夜里车少,他回市里很快的。
这叔叔开车是很快,我们下午五点多出发,现在还没到九点。
小念在洗澡,我妈从房间里走出来,“那么快到了?我今天去帮忙,家里没煮饭,你们煮点面条吃?”
我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不用了,我装有饭菜回来。”
“小思你先给你哥报平安,今晚睡不了几个小时,半夜他们回来后,我们就全部要过去帮忙了。”
是要报平安,我给小鹏打了电话,聊了几句就挂了,因为我爸妈在旁边也说不了别的。
除了我自己的保温盒,厨房还打包了好几份菜,我拿进厨房里热了。
我妈妈和小念是吃过饭的,不过她们还是坐下来陪我跟我爸爸一起吃。
小念是馋的,我妈是为了聊天。
“一个院子里的,八叔占大头,六叔占小头,其他人捞了个共同拥有的房子,头七过后估计有得闹。”
“不管他们,人多本来就容易闹”
偏心偏得太过了,平时有事都是互相帮忙,死后所有的钱没给其他人留一分,那些小物件能值几个钱。
“老大和老三是不是跟在你们后头回来的?”
“同一时间出发的,小海那辆五菱开得慢点,应该快到了。”
我妈听罢看向我,“这么多菜我们吃不完,你外婆家今晚也没煮饭,他们送些下去给他们拌面条。”
我吃得差不多了,装菜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把平时吃不到、也吃不起的菜夹了几筷子放到我妈和小念碗里。
这举动让我妈愣了一下。
“这几样菜好吃,小鹏哥哥专门让厨房打包回来给你们尝尝”,我略感不自在地胡说八道。
从小到大很少有亲昵的行为,哪怕我感冒生病,我妈第一时间先怪我,怪我不穿衣服不喝水,可我对他们有很复杂的情感,总之也希望他们好好的。
装好菜我找雨伞的时候,我妈从厨房里出来,“我去吧,你洗澡睡觉。”
我妈这话说得很生硬,但能算得上是她别扭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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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完吹头发,我奶奶过来了。
“这两天小念和小铭不去学校,小天和别人不熟,你打电话和你秋婶娘说声,让她帮忙带这几天”
我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个忙秋阿姨还真帮不了,“奶奶,秋婶娘不在家,她今天早上带二爷爷奶奶他们出去玩了,到周末才回来。”
“是真不在家”,我爸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今早上我打电话给阿舟,他正从县里出发去跟他们汇合呢,最近下雨还冷,要不给小天请几天假吧。”
我奶奶站着想了想,“也行,反正他才读学前班,请几天假耽误不了什么。对了,明天我过去帮忙,老五媳妇怀着孕,看着小天不方便,让小思带着他。”
“小思晚上得跪灵堂,回不来的啵。”
“她跪后面不碍事,晚上有软垫,让小念和小天睡旁边。”
跪灵堂,我们这边的习俗是从尸体进棺材那一刻开始跪,跪到出殡,一般是三天。
五代内的亲戚,只要是回来参加葬礼的小辈,就必须跪灵堂。直系亲属跪前面,离棺材最近,我属于第四代了,跪的位置很后面。
“弟妹没意见的话,你就喊小天过来跟小念睡,我们后半夜过去的时候带上他。”
凌晨三点多我妈上来来我房门喊我,“赶紧起来收拾,他们回到街上了。”
啊!要命啊,我妈开的好像不是房门,而是冰箱门!
我掀开被子爬起来,穿好衣服鞋子,我过去喊小念和小天,出门前我把小鹏的外套也带上了。
这三天我回不了家,天热的话还有半个钟洗澡时间,而冬天除了上厕所,其余时间都得待在灵堂前,吃饭也是。
进门时每个人的头上和腰间要系上白色的孝布,小雨和小孟已经跪在前面的位置上了,我牵着小念和小天往后走了几步,找了个靠墙的角落跪了下来。
因为要跪三天,是有蒲团的。
见我带着两个小孩子,有人拿了软垫过来,“他们还小,困了就睡着。”
我接过来放在旁边铺好。
小念缩着靠到我身上,“阿姐,有点冷。”
喊她起来时我还专门给她选了件最厚的外套,但这种天气穿再多都没有用,又是在空旷的大厅里,门窗大开着,寒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形成阵阵刺骨的冷风涡流。
她都冷,更不用说小天了。
我让他们把外套从前面套着穿,“躺着暖和点,等会儿人多就没那么冷了。”
说完后我脱下身上的长款毛呢大衣披他们身上。
“阿姐,那你呢?”
我捞起放在脚边的外套,“我有衣服穿。”
“嘻嘻,小鹏哥哥的,我见他穿过。”
人小鬼大,见过就见过,还嘻嘻嘻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