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城出发前往长安,得先穿过一片山脉的边缘地带,之后还要路过两个县。
叶羽没有这一带的地图,身边其他人也对当地不熟悉,无奈之下,他只能凭借指南针朝着东北方向行进。
这片山麓的树木生长得极为茂密,之前车炮就是在这片树林里被薛定他们救下的。
这片树林的覆盖的面积达十几公里,如今已被薛定他们基本掌控,所以现在那些胡人都不敢再走进这片山麓。
只不过薛定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却从未走出过这片区域。对于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他只能从一些流民那里打听消息。
然而,那些流民本身对外面的了解也很片面,所以大多数时候,薛定听他们讲述也只是当作乐呵,从中也得不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薛兄,今日是否感觉格外寒冷?且今日头脑昏沉,莫非那诡异寒流又将袭来?”车炮边行边问。
因为时间比较晚了,想赶到长安已经不可能了,薛定便放慢了一些速度。想过去接那些流民不假,但他也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这一路他走的都比较谨慎。
这时,一百人的队伍分成了两个纵队,薛定和车炮走在队伍的前头,带着众人一路缓缓前进。
原本那些女人都想跟着来的,但这次任务需要长途奔袭,还要敌后穿插,非常考体力,还要考毅力。赵恺也想过来,但家没人看守不行。
虽然说薛定的身手和体力比不过那些女人,但这队伍他不带着不放心,所以他不能不来。
听车炮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今天的天色并不好,那密密麻麻的乌云又从天边堆积了起来。很显然,第四次的寒流准备过来了。
虽然这些寒流并没有什么规律,但周期一次是比一次短了,按照这种趋势,用不了两个月,这种恐怖的寒流将会变成日常。要真是这样,那他们除了每天待在雪城里,便哪里都去不了了。
“恐怕是,所以我们回去要多备点物资。”薛定随便回答了一句。
车炮缓缓伸出手,沉稳地拍了拍薛定的肩膀,神色间带着几分敬重与亲近,开口说道:
“哈哈,薛老弟,自嘉峪关与你初逢,老哥便察觉到你器宇不凡。你周身散发的气场、行事时的果敢与睿智,皆非寻常之人可比。
那时我便暗自笃定,倘若我能在那嘉峪关的凶险境遇中侥幸存活,日后必定要前来追随于你。现今,果如所愿!”
“说的那么肉麻,听得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薛定摇摇头,瞟了车炮一眼,又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老车,你家里人呢?”但他一开口就觉得自己问错了。
“哎…”车炮缓缓摇了摇头,稍作停顿后,语调低沉地说道:“他们如今的生死状况,老哥我着实难以知晓。我此刻既无法折返,亦未闻得他们的半分音讯。兴许…他们都已不在人世了吧。”
“抱歉!”薛定也拍了拍车炮的肩膀,一脸歉意的说道。
车炮洒脱地摆了摆手,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人生在世,孰能不死呀。于这世道之中,早去了倒也未尝不是解脱。逝者得安息,生者求精彩。老弟你瞧,老哥我近期已结识了四位女子,其中两位已然有了身孕!哈哈哈!”
“哎哟我去…什么时候的事?”薛定满脸惊讶,笑着问道。
“老哥我原本打算再找几位,可岁月不饶人,我年事已高,精力有限,恐难以驾驭。哈哈哈…”车炮一边摸着肚腩一边笑道。
薛定这时才幡然醒悟,周围的人都不过是平凡众生,所求的也只是安稳余生。如今雪城已重归安宁,众人也早已在此落地生根。
他回过头,冲着身后的队员喊道:“你们这群王八蛋,都老实交代,私底下找了多少女人?”
众人一听,全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自己找的女人自己养。找一个女人多干一份活,找两个女人,你们就得干三份活。都给老子听清楚了没有?”薛定大声喊道。
“清楚了!”众人齐声回应道。
“对了,薛老弟,老哥瞧这时间也过去许久了,为何一直未曾听闻弟妹有身孕的消息?”车炮冷不丁地开始八卦了起来。
薛定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回应道:“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也操心起这种事儿了?真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帮我琢磨琢磨怎么安置那些流民。”
“那还能怎么着!”车炮摆了摆手,接着道:“谁家的房子自然由谁自己去盖,念在他们给了我们三个月粮食的情分上,我们可给他们提供些许工具,再帮他们砍伐一些木材。如此,他们便不至于被冻死了。”
实际上,薛定并不担心住所的问题,他操心的是三个月甚至六个月后,这些流民的食物从哪来。
而且,现在大家才刚安定下来,如果突然来了那么多人,他们之间能不能和睦相处还是个问题。要是不能,那又该怎么解决?
所以,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在附近找个地方,重新建造一座更大的城,一切从头开始。这样一来,大家“护食”的心理应该也就不会那么强烈了。
而原来的城池,则可以直接扩建成一个更大的生产基地,专门用来生产设备和粮食。反正他也正好要建一个。
人毕竟太多了,不扩大生产,他真不知道到哪去找吃的。人没房子住还能活,可一顿不吃就会饿得心里发慌。
现在胡人不敢来了,等城建好,那他也得开始琢磨回去的事了。
他有想过,如果给自己来上一枪,或者挖个坑跳下去,说不定他就能回到二十一世纪了。不过他并不敢冒这个险。
一来是这里还需要他,他就算要走,那也得把“身后事”安排妥当才行。二来现在还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先试试。
反正现在来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要是实在无计可施了,他再了结自己也不晚。
在林海雪原之中,目之所及仿若皆由冰雕玉琢,天地间一片冰清玉洁,晶莹璀璨,如梦如幻,煞是美丽。
只是这般美景无论何等摄人心魄,看得久了,也难免会让人觉得审美疲劳。薛定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很快便穿过了丛林,来到了京兆郡。
京兆郡是秦州的最后一个郡,也是整个晋国最繁荣的一个郡,毕竟长安城就在京兆郡里。
不过,京兆北边是太行山脉,而南边是秦岭山脉,长安就卡在中间的咽喉。所以如果长安被占,那就等于切断了通往中原的腹地,这也是薛定他们过不去的原因。
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长安,这会儿已近在眼前。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薛定等人踏出秦岭地界,入目之处尽是冰天雪地。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被白雪覆盖,茫茫然望不到边际。其间只是看到不时地隆起一些小雪堆,以及一些被冰雪封裹的建筑,此外再无他物。
这里既没有树木葱茏之象,也没有人烟袅袅之息,更听不到犬吠声声。四周都被茫茫白雪所笼罩。
要不是薛定亲身经历了这里气候的急剧变化,恐怕他真会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之上。
四周静谧无风,严寒却如隐匿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施展着它的酷烈。
薛定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数件衣物,外头还披了件厚厚的斗篷,整个人活像一只被层层棉絮包裹的粽子。
可那寒意仿如拥有无孔不入的魔力,丝丝缕缕地渗进衣物的缝隙,在他的肌肤上肆意蔓延。他只觉得全身像是被无数细密的冰针深深地刺着,一阵阵地疼。
“特奶奶的,为何如此寒冷?”
车炮一边走一边打着哆嗦,还时不时拿出酒囊,拉下面罩灌上一口酒又连忙盖了回去。见状,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不要喝那么多酒,等一下喝醉了,别怪老子把你们扔在这里喂狼!”薛定提醒了一句。要知道他这些酒可不是什么甜酒。
“哦,对!”车炮连忙点头回应。自打到了雪城,他第一晚就喝得烂醉如泥、不省人事。到现在,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醉过多少回了。
反正第一次喝醉时,他和两个男的抱在了一起;第二次喝醉后,在自己床头方便;第三次喝醉竟然滚落到山谷的农场里,和一群猪交流了一整夜…
有了这些经历,他现在可不敢再那么自信了。于是他收起了酒囊,把背包放在了胸前,然后解开绳子在里面翻找了起来。
“你干嘛?”薛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他一回头,竟发现身后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
薛定一头雾水,他挠挠屁股,一脸懵地说道:“老车,今天早上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对他们做了什么?又是齐齐挖鼻孔,又是齐齐喝酒,现在还齐齐翻背包!”
然而,薛定话没说完,车炮竟从背包里翻出了几件女人的肚兜。
“哎呀我去,我们行军打仗,你特么把女人的内衣带过来?”薛定满脸诧异,他回过头,果然,所有人的手中都拿几件肚兜。形形色色,什么款式都有。
“哈哈哈…每逢寒冷之际,将其取出凝视片刻,便觉周身暖意渐生!薛老弟,实不相瞒,此乃几位内子之贴身衣物,于情于理皆不便转借于你,还望见谅!”车炮一边笑着,一边言辞恳切地说道。
“我转你大爷!现在是出去接人,随时都可能开战。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们的背包都塞得满满当当。你们却把这些衣服往里塞!那原本装在里面的东西呢?你们把什么东西拿出来了?”薛定恼怒地质问道。
“哦,就是一些压缩饼干。”车炮摆摆手,一边欣赏着他手上的肚兜,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
“what?Are you kidding me?”
薛定的小心脏就像被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掐住了一般,此时正隐隐作痛。
“薛老弟,莫要如此紧张。前往长安不过两百里路程,至多三日便可往返。你为我们筹备了六日的口粮,我们取出其中一半,恰好足够三日所需。”
车炮摸了摸自己的肚腩,继而说道:
“不得不说,薛老弟,你这法子着实管用。诸位瞧瞧,可不就感觉没那么冷了。兄弟们,老哥我可没有诓骗你们吧,是否暖和些了?”
“暖!”众人齐声回应。
“你们这些王八蛋,上夜校的时候不见人,私底下整天学这些东西!谁特么告诉你们这样能御寒的?”薛定没好气道。
“娟儿啊!”车炮回答道。
“哪个娟儿?”
薛定也不知道喝的那三口药是不是有什么副作用,反正现在就觉得火很大。
“哦,是内人。她说曾经与你一同作战,这办法是你所传授。叫什么…嗯…哦…对了,望梅止渴!”车炮猛拍大腿说道。
“什么?我传授?你这王八蛋,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薛定这会儿也感到热气沸腾,一点寒意都没有了。
“老哥我不太清楚其中缘由,反正她讲这办法有效,我便尝试了一番。哈哈哈…不过实话说,此办法比饮酒还要管用…”
“别出声,所有人隐蔽!”
车炮这话没说完,就被薛定截断了。一听到薛定下达的命令,众人立即卸下枪,迅速趴在冰雪之上,顺势拉动枪栓,即刻进入警戒状态。
周围都是开阔区域,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地面覆有一层冰,冰上又铺着浅浅一层雪,全然没有可供藏身之处。想要躲避却无处可依。
“薛老弟,何事?”车炮就趴在薛定的身旁,手握冲锋枪,小声的问道。
“前面有人!”薛定边说着边拿出了望远镜,朝着前面看去。
薛定缓缓地调节着望远镜双筒的焦距,镜头里的人影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此刻,在大约两公里开外,他看到有五个人影,其中两位老者,两名妇女,还有一个小孩。
她们姿态各异,有的站着,有的弯腰,还有的蹲着,像是在捡拾什么物品。然而因视角所限,薛定也无法看清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于是,薛定又用望远镜在周边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前方竟有上百人,而且这些人的面容长相似乎…并非华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