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里的声音平息下去,维克多也被他们从房顶上拖下来,他们把他和女孩一起带到了俘虏堆里。
在这里维克多看到了那几个女人的正脸。
然而遗憾的是,她们都不是奥利。
维克多只觉得失落,对那个汉子说的话全不在意。
直到身旁的俘虏纷纷起身,排队松开捆在她们手脚上的镣铐。
维克多这才注意到,这群人应该是被派来解救战俘的士兵;或者说,至少也该是效忠于利尼维亚的人。
想到这里,维克多便打算起身过去问问,他们一路上是否遇到过一个拿着和他一样的宝剑的女人。
然而维克多刚一起身,不远处的士兵走过来照着他脸上就是一拳,并呵斥他老实一点。
这样的举动着实令维克多摸不着头脑,也把那个女孩吓得不轻。
动静吸引了为首的汉子,他走过来看了看维克多,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女孩。
“这是你女儿?”
“不是。”维克多否认了汉子的问话。
“那她为什么跟着你?”
这个问题问的维克多欲哭无泪,他哪知道这姑娘为啥就跟要账的一样就认准他了,难不成他还能说因为她觉得自己厉害?
不行,维克多可不想给自己惹更多麻烦。
他现在应该装傻充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旅客。
反正他们是来解救俘虏的,说不准看见自己人畜无害就把自己也给放走了。
他还得赶紧时间去找奥利呢。
“我叫埃尔利奇,是德泰克人的首领,奉马利克将军的命令出来追踪窃锤者的下落。”
埃尔利奇抄起手来,看着坐在地上的维克多,“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维克多·克莱蒙顿爵士,我来找我的妻子。”
“那么我能否看一下您的证明,马刺或腰牌?”埃尔利奇的态度稍稍客气了些。
不过因为维克多卸去了公职,他印有王家徽记的马刺也已经交回。
而腰牌,很不幸地是那天晚上被他在打斗中弄丢了。
埃尔利奇的表情,逐渐变得很难看...
战锤要塞失陷后,特别是世纪之锤的失窃,马利克将军等待被迪纳斯王审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作为马利克将军手下最可靠的军官,也是他要好的朋友,埃尔利奇不得不紧急从德泰克部落的营地赶回来,替他采取一些积极的补救措施。
比如,赶紧找到那个偷锤子的家伙。
埃尔利奇相信,偷锤子的人一定不只有他们在天上看到的那一个。
没有哪个魔法师有力量独自破坏那道墙壁,但一群身手敏捷的剑客却可以翻过它。
当他在看到维克多的剑的时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那么,能给我解释一下,你的剑是打哪来的吗?”埃尔利奇抽出从维克多手里缴获的剑,看着维克多的眼睛问道。
“这是找石圣堂的矮人卡达兹打的,但我不能送给你。”
埃尔利奇低头看了看这柄剑,长夜般幽暗的剑刃中游曳着几缕血腥的红,剑身轻薄却坚固无比。
这柄剑从钢材到工艺,其精良程度在沙漠之地闻所未闻。
即便是在利尼维亚,恐怕也鲜少人能够打出平衡性如此完美的剑,更不可能炼出这样诡异的钢。
事实上,维克多的这把剑本就是他从瓦拉杜勒的黑骑士手里抢的,不过在离开迪纳斯王身边后,他嫌那柄双手重剑不方便携带就托博林找了个矮人工匠把那东西重铸成了一对雌雄剑。
他一把,奥利一把。
也算作他送给奥利的新婚礼物了。
那柄大剑本身的钢材内就蕴含着海量的黑魔法,能够瞬间驱散其他武器中的精灵符文。
只不过由于维克多本身对魔力的感知能力比较弱,所以他始终没有注意到这柄剑除了样貌外的与众不同。
被卡达兹重铸后,这位矮人大师虽然有独特的手艺能够保留下原本的魔法,但却没有办法保留钢材本身暗红的色泽。
许多钢材因为熔炼变黑,掺混依旧殷红的部分,反倒更添几分邪魅。
“我只是个普通人,好不容易才从他们手里逃出来,你们还想干什么?”
“你在耍我?”埃尔利奇低头看看剑,再抬头看看维克多,眼神里已经写满了怀疑。
埃尔利奇不同于维克多,曾经在沙漠深处的经历让他有了对魔法非凡的感知能力;这柄剑中蕴含的黑魔法,几乎就如潮水般汹涌。
假若维克多以黑城堡总司令的身份带着这柄剑,那么埃尔利奇绝对不会产生怀疑,毕竟这样的宝剑配得上那样的身份。
可维克多自称是个骑士,又拿不出马刺和腰牌,或许去战锤要塞图书馆的档案室里的确能查到他的身份文件的复印版。
从他刚才的身手和说话时的表情,埃尔利奇也能看出他大概率没说谎,但埃尔利奇懒得费这些功夫了。
可作为一个旅客,维克多带着一柄世间罕见的宝剑,并且其中那无法遮掩的黑魔法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瓦拉杜勒的那位黑魔王,正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黑巫师,虽然他现在已经死了。
这不由让埃尔利奇觉得,维克多很可能也和神锤失窃有关系,“那么你说找老婆,你带着老婆来边境干嘛?”
维克多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的那些士兵,回答度蜜月?
不,虽然他很冤枉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情况显然已经让眼前这个家伙对自己产生了很严重的怀疑。
回答度蜜月恐怕更难脱身了。
“她快要生了,我想着这里离她的老家近一点。”
听到维克多的回答,埃尔利奇想起了他刚刚的表现。
“也就是说,你的妻子是个沙地人?”
“算是吧。”维克多当然不敢把奥利的真实身份说出来。
一个沙地女间谍,靠美色忽悠了一个利尼维亚骑士,先败光他的家产,然后逼着他背井离乡跑到战锤要塞为她的主人偷窃神锤。
事成之后,女间谍一走了之回去领赏,留下这个倒霉蛋当替死鬼。
逻辑上似乎通顺起来了。
埃尔利奇摇了摇头,“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什么被人卖了,什么数钱?
谁要卖他,哪来的钱?
这都是哪跟哪?
埃尔利奇的话让维克多云里雾里,不知道自己的回答究竟让这个游牧民首领联想到了什么。
“兄弟,听我说,这事儿没那么复杂...”
“确实没那么复杂,我已经都知道了。”埃尔利奇没有让维克多把话说完,就让自己的手下把他呆下去了。
埃尔利奇不喜欢滥杀无辜,留着他说不准还能顺藤摸瓜抓住他那个心心念念的间谍妻子。
反正德泰克人已经收走了他的剑,他跟游牧民们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
况且这一路上他已经抓了不少逃兵,不差多带这一个了,保不齐后面还需要他们当作炮灰。
毕竟德泰克人的探子回报,肯塔人已经带着大量的物资前往了佩萨绿洲。
佩萨绿洲是沙漠地中少有的水草丰美之地,但它也位于沙漠各方势力的交汇之地。
不论是肯塔人还是德泰克人,在这里都有一定势力却谁都无法彻底占据。
斥候们发现肯塔人大部队的地方,是绿洲中一片名为泽洛斯湖的地方。
在肯塔人的语言中,“泽洛斯”有“生命”之意。
老村就坐落在泽洛斯湖边,是进入阿兹萨尔沙漠前最后的补给站,也是肯塔人控制的重要据点。
要想拦住那些人,还有追踪窃锤者的消息,埃尔利奇都必须尽快过去。
......
在老村,埃尔利奇见到了斥候口中的肯塔人“大部队”。
不过其中只有二三十个游牧民,剩下的数百人全是俘虏。
埃尔利奇带领的德泰克部族战士,由于有战锤要塞的支持,在沙地的一众游牧民部落里装备还算是相当不错的。
起码他们能做到人手一柄精铁打造的弯刀,牛角制成的短弓也比木弓拉力更强。
虽然同样只能穿着布面甲,但在炎热的沙漠里顶着全身的铁皮罐头也无异于找死,并且埃尔利奇还为他们装备了盾牌,这极大地增强了他们同其他游牧民交战时的存活能力。
埃尔利奇带领着他的一百多名战士来到沙雕村外,看着兵力并不算充裕的老村,他觉得有把握一举将其攻下。
反正老村不过只是个被木头环绕的小寨子,即便没有重型攻城器械,想要进攻他也并非难事。
事实上,埃尔利奇也正是这么做的,他先派手下驱赶着十几个逃兵从正面靠近寨子,大部分的主力则悄悄绕到寨子后面,他们准备用斧子砸开寨子的木围栏。
但埃尔利奇想不到的是,木头寨墙后面等着他们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肯塔人武士。
肯塔人是沙漠之地中最强大的游牧民,他们继承了苏丹王国的大部分遗产,自诩苏丹唯一的后裔,并且一直致力于恢复先祖们往日的荣光。
而他们最为依仗的,还是从苏丹王国中继承到的“长生军”。
这是一支完全由阉人组成的军队,他们从小训练,活着只为了服从和战斗。
相比于埃尔利奇的德泰克战士,他们不仅更加强壮,还有着更精良的紫檀木弓和锁甲。
弯刀在面对轻甲敌人时能够轻易造成巨大的伤口,但面对披甲敌人时,以劈砍为主的攻击方式便令他们很难造成有效杀伤。
即便有埃尔利奇在最前面一马当先,可并非每一个德泰克战士都有他那么好的身手,和他那么好的兵刃。
一个德泰克战士五刀都不一定能重伤敌人,而敌人只需要一刀就能在他身上拉开一道骇人的大口子。
并且埋伏其中的长生军士兵有三四十人,在不算宽阔的巷道里,埃尔利奇的兵力优势也发挥不出来。
面对劣势,埃尔利奇只得暂时收兵退出肯塔人控制的老村,带领自己的人马在绿洲的外围休整,然后重新思考攻下这座据点的办法。
另一边的维克多在见到白天的事情后,越发觉得不能继续这样“免费旅游”了。
那座寨子似乎对埃尔利奇很重要,而他要是攻不下寨子,一定会拿俘虏当炮灰。
更不幸的是,维克多很不凑巧地也在这堆炮灰预备队里。
今天已经有十几个人被拉去当炮灰侦察兵了,完整回来的就四个,另外有七个人是挂着彩回来的,可惜其中只有三个活到了今晚。
维克多可不想再留在这里耗下去了,他们去找他们的锤子,而他要找奥利。
只要今晚能悄悄溜出去,大家两不耽误,岂不美哉!
至于维克多为什么不敢说实话,因为他担心自己一说出曾经在瓦拉杜勒的经历之后,马利克将军或者这位埃尔利奇大人就不让他走了。
毕竟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可是此时战锤要塞最紧缺的人。
可他偏偏又不想卷入这场战争,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爵士头衔,也不想再守卫什么国王的领土了。
被当作来路不明的佣兵,还能够混到人群里趁乱就溜走了。
反正瓦拉杜勒的经历告诉他,佣兵总是一群越走越少的人,而且他们肯定不是战死的,多数都是半路上悄无声息地逃走的。
一个逃走的小兵很难让人在意,一个逃走的指挥官也很难让人不在意。
说做就做,维克多借着去给逃兵们煮饭的机会往里加了些仙人掌肉,这东西吃了容易腹泻,今晚肯定有不少人窜稀。
趁着看守忙于应付那些窜稀的人,维克多就能找到机会逃出去。
反正埃尔利奇今晚应该会苦恼于明天怎么打下眼前的村子,估计不太可能有空出来巡视俘虏们的营地。
看守只有这些德泰克战士的话,维克多觉得逃出去的把握还是不小的。
只是维克多实在没想到,今晚这么想的人不止他一个。
那些频繁东张西望的家伙,已经引起了德泰克战士们的注意。
更糟糕的是,埃尔利奇似乎也预判到了他们会因今天的行动失利而有所动作,毕竟白天的失败无法掩饰,炮灰们一定担心这样的命运第二天降临到自己头上。
所以晚上的守卫都分外精神,牢牢盯着他们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动作。
只是可怜了维克多他们,只能强忍着腹痛在附近喷泻。
不时有人咒骂今天的厨子,让他们最后的晚餐体验如此糟糕。
维克多只能低着头蹲在一旁,祈祷着不要被别人发现,晚餐里令人腹泻的料是他加进去的。
否则,能活到第二天被当成炮灰,都算他小子皮厚耐揍...
在整宿地喷射中,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清晨。
德泰克人粗鲁地把炮灰们用靴子和鞭子叫起来。
本来昨晚就没吃进肚子里多少东西,再被皮靴这么一踢,肚子就更难受了。
“他妈的,起来又不给饭吃的,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倒是自己去啊!”
当然,那个这么说的家伙只敢很小声的发牢骚;要是被德泰克战士们听到,他肯定会被安排去第一个爬城墙,不对,是当炮灰。
可他只是这么发牢骚,维克多却直接说了出来。
因为他从埃尔利奇的部署中,就大概猜到了他的计划。
埃尔利奇无非还是想重复昨天的动作,只不过是派出更多的炮灰从正面进攻,诱使敌人仅因人数上的差距判断他们的主攻方向在正面。
然后埃尔利奇就可以带着精锐从后方偷袭。
可守卫在佩萨村的敌人应该也不是傻子,哪怕他们看到正面进攻的人数更多了,这么长的进军路径暴露在他们的眼皮下,他们也能判断出来这不过是一支人数更多的佯攻部队。
游牧民的主力依然会回到后方,与埃尔利奇的主力决战。
而与此同时,这些以逃兵和俘虏为主的佯攻部队根本不可能独自在正面形成突破,所以到最后,他们今天的行动也将想昨天一样。
除了留下更多的尸体外,不可能还有任何收获。
更重要的是,明天他大概也会被派上去。
伪装和保命的优先级,他还是很清楚的。
不过维克多的反对意见只招来德泰克战士的不屑,他准备用拳头教训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战俘——他以为自己是谁,难道他比埃尔利奇大人更懂如何打仗吗?
但维克多虚晃一下就躲过了他的拳头,还拨着他的小腿让他踉跄地绊倒在地。
“如果你今天不想死在这,就带我去见你的大人。”
维克多的话和动作引来另一个更不满的德泰克人,然而他也被维克多用同样的方式放倒在地。
旁边押送的小头目见状后,呵斥他们停手。
“你有什么想法先说来听听,我总不可能随便带你去见埃尔利奇大人吧。”
维克多看到他还算比较冷静,至少是个能够沟通的家伙。
回想起自己曾经在瓦拉杜勒的经历,其实这家伙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们的埃尔利奇大人有很多要操心的事,的确不可能有点小事就去打扰他。
“你们今天又想分兵进攻老村对吗,唯一的区别只是今天想要派出更多的人当作佯攻部队。”维克多说道。
小头目朝埃尔利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点头,“没错,但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你觉得我们,我是说我身后的这群人,他们拿着些木棍和长矛,能破坏掉寨墙然后攻进去吗?”
小头目听完维克多的话之后笑了笑,“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没指望你们能够攻进去,进攻有埃尔利奇大人和我们的弟兄负责。”
维克多叹了口气,“我是说,你们的计划,就是指望肯塔人的注意力被一群明知无法造成威胁的俘虏吸引,然后放过那些真正对他们有威胁的士兵?”
维克多怕那个小头目依然没听明白,继续解释道。
“打仗和人多人少可没关系,假如你是防守老村的那个人,你会只是因为我们人多就更关注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