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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谢槿奚早早起来给收养他的刘婶子一家做早饭。

刘婶子的丈夫姓谢,他也就随着谢叔姓。

有了名字的每一天他都心怀感恩,谢槿奚知道,若是没有村长奶奶,没有九泉村的大家,他很可能会死在那个道观。

谢叔和刘婶子心疼他,不让他去干太过劳累的农活,虽然菜地离他家不算远——九泉村土地怪异,几乎种不活庄稼,但大家仍然乐观地想了别的办法,在村子边缘犁了一小块儿地,这种庄稼种不活就换另一种。

村长奶奶说,她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植物没见过。

总有一种能坚强地存活下来,总有一种能适应九泉村的土地。

幸好他们真的找到了,在无数次失败,无数次啃咬汲取着腐烂树根的黏液,无数次饿得烧心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存活的方法。

谢槿奚长大了一点后,也问过村长奶奶,“那九泉村里的人之前吃什么呢?”

村长奶奶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泛黄的发丝在她满是褶皱的手中一点点变得平顺。

“我刚来村子的时候啊…”村长奶奶露出怀念的神色,“大家都在吃土。”

“土?这种土也能吃吗?”

“当然能吃了,树皮扒光了就翻石头找虫子,等到冬天…”

“这个我知道!”年幼的谢槿奚举起手抢答,“冬天大家就一起上山找猎物!”

村长奶奶眯起眼睛笑,“对,九泉村只进不出,进来的人不受那层毒雾的影响,但村子里的人几乎没人能平安地穿过那层雾。”

“为什么冬天就没事呢?”谢槿奚看着黏在鞋底的土,怎么蹭都蹭不掉的土,“奶奶,那你和大家怎么会来这里啊?”

她抚摸谢槿奚脑袋的手顿了一下,“因为…”

“因为要带你回家啊。”村长奶奶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当时就被放在村子边上,已经属于九泉村地界了,我不来,你这个小不点还能像现在这样问东问西吗?”

谢槿奚傻兮兮地嘿嘿笑了几声,“奶奶对我最好啦!”

而在九泉村平安长到十五岁的谢槿奚也逐渐明白了当时村长奶奶的停顿。

按理来说,属于三不管地带的九泉村应该有不少人愿意前来,不管是罪犯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但来到九泉村的,几乎都是良善之辈,只是没人愿意说出理由,谢槿奚也只能从一个去世爷爷的手札那里找到模糊的原因。

手札太旧了,上面的字被腐蚀地难以辨认,谢槿奚只能断断续续认着字,“抛弃”“去灵根”“无用”。

他只能读出来这些,还是有些一知半解。

锅里的菜糊传出阵阵香味,谢槿奚赶忙用锅铲盛了三碗出来,整齐摆在桌上。

说是菜糊,其实也就是三碗菜水,一点油星都没有,只在碗底有几根菜叶子,撒上粗盐添些味道。

九泉村家家户户都吃这些,偶尔谁家烂菜叶子不够了,还要靠别家来匀。

毕竟村里一共就十来户人家,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多号人。

谢槿奚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等着刘婶子和谢叔洗漱,他刚盛汤的时候就听见刘婶子低声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们已经醒了。

不知为何,谢槿奚今天总有些心慌。

刘婶子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一出来就先夸了谢槿奚一句,“我们槿奚真厉害,起得这么早。”

她端着碗喝了口菜水,回头朝屋里喊叫,“谢老头子!磨叽死了你,人家小谢都起来好久了!瞅瞅你一天到晚的,个懒鬼!”

“哎呦,大清早的别叫,耳朵疼。”谢叔打着哈欠,出来顺手在谢槿奚头上揉了一把,他显然还没睡醒,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三下五除二就把菜水喝了个干净。

谢槿奚捧着碗,看着刘婶子两口解决了早饭,揪着谢叔的耳朵出去拿农具,“刘婶子,谢叔,路上慢点!”

谢叔一边哎呦哎呦地叫着,一边应和,“知道咯知道咯,叫你刘婶子下手轻点儿!”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温馨场面,谢槿奚才感觉心没那么慌了,他吃过早饭,收拾了桌子,又扫过地,端着碗去厨房洗刷。

家里的菜不多,米缸里更是舀不出一粒米——要等到今年冬天,他们才能出去找人讨要些米来。

日头渐起,谢槿奚照往常一样,思索着中午要吃些什么,却猛然感觉房屋一震,年久失修的房梁甚至发出吱呀声响。

紧接着,是从村头传来的,令人浑身发凉的尖叫声。

谢槿奚正要推门出去看究竟发生了何事,却被匆忙赶回来的刘婶子和谢叔推回房中。

“刘婶子,出什么事了?”

谢叔面色严肃,回身给大门架上门栓,刘婶子急匆匆将屋子里属于他的衣物和日用品包起来,一股脑全塞给他。

刘婶子双手握上他的肩,这是谢槿奚第一次在刘婶子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恐惧、厌恨、愧疚,和慈爱。

刘婶子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她的双手因为长期务农变得粗糙坚硬,但仍然传递过来温暖,“槿奚,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谢槿奚抱紧了包裹,他很不安,连声音都在颤抖,“刘婶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你们要去…”

“没事的,槿奚。”谢叔打断了他的话,他甚至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哭嚎哀鸣和格格不入的嬉笑声,谢叔动作麻利地将米缸挪开,谢槿奚这才发现,家里的米缸是没有缸底的。

“槿奚,这里有一条密道,是村长年轻时派人挖下的,虽然无法到达村外,但好歹是咱们村里仅有的藏身之处了。”

谢叔苦笑了一声,从他身后轻轻推了推,“去吧,往前走,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谢槿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被刘婶子一推,跌进了密道里,“等等!刘婶子,我不要…”

“槿奚。”刘婶子和谢叔已经将米缸盖了上来,她捧着米缸里谢槿奚的脸,将一叠三角形的符箓塞进他怀里,刘婶子温柔地笑了笑,“大家都想让你活下去。我们是罪人,死不足惜,但是你不一样。”

“槿奚,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在刘婶子和谢叔放下缸盖的瞬间,谢槿奚从缝隙里看到,门外闯进来几个穿着白色斗篷的人,有些人提着沾血的斧头,有些人拿着被血浸透了的剑。

他们大笑着,轻轻松松将刘婶子和谢叔撕成了两半。

砰咚。

尸体落下的声音。

谢槿奚死死咬着牙,他看到有人抢过了下半身残躯,肆无忌惮地对尸体凌辱。不久前还温柔抚摸着他的人,如今毫无生气地碎成了两半,被恶魔们玩弄侮辱。

他几欲作呕,挣扎着睁大了眼眶,泪水汹涌而出,他在满是水雾的视线中看清斗篷上的暗纹。

谢槿奚此时还不知道,他还要承受这个组织带给他的多少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