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娘子,水泥当真烧制成功了!您当初跟我说那等不起眼的石灰石能做成比青石还要顽固的材料,我等只觉得实在天方夜谭,如今看来是我等一叶障目!”
工部尚书宋祁是个清瘦的文人,与其兄宋庠齐名,时人称之为“大小宋”。
他心底大抵是有些看不起宋婠以女子之身踏足工部。
赵祯曾私下对宋婠道宋祁不喜他,因此信誓旦旦的扬言宋祁不如其兄宋庠远矣。
如今站在宋婠面前的宋祁面露愧意,眼底里透露的真诚,不吝啬向宋婠道歉。
单就这一点,宋祁就没有赵祯说的那般不堪。
宋婠颔首,“宋大人坦诚,过去之事吾并未放在心上,不过这水泥能够烧制成功,也有宋大人出的一份力,算是为天下百姓造福。”
“娘子心胸宽广,吾等远不及也。”
一旁的工部等人听着两人的对话,都有些踌躇,不敢上前。
待宋婠言毕,脸上的笑意和煦可亲,他们才放下心来。
心道,果真郭娘子不仅学识渊博,还是只是个温柔大方,心胸宽广的小娘子。
个个飞快的挤上前,即使再激动,考虑到宋婠是个小娘子,他们很有分寸,在宋婠面前几步站定,七嘴八舌的向她讨教。
宋婠也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
相比于赵祯的知之甚浅,一问三不知的情况,宋婠显然要比他更得心应手许多。
工部等人经常能从宋婠的三言两语中得到点拨,茅塞顿开。
一问一答,很快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宋祁见手底下的官员把人堵在门口,秀气的眉,狠狠的拧了拧,“好了,你们都先停一下,让郭娘子好生歇一会儿。”
“要问问题也别围在这日头暴晒的后院,都去前厅吧。”
余士微狗腿的端来一杯水递到宋婠身边,“郭娘子说了这么久,嗓子都干了,来快喝口水。”
宋婠弯了眉,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谢谢。”
这一笑,把工部好几个未成婚的小青年迷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微红着耳朵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宋婠对视。
好容易围在宋婠身边的人都散了开来,个个揣着一肚子问来的理论,跑去继续看地上的水泥。
宋祁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宋大人何故皱眉?”
“不瞒郭娘子,你我自是知晓水泥对天下百姓的益处,奈何眼下朝野上下都在为蝗灾忧心,户部哪里来的银子来为百姓修路?”
“此等神物怕是要被搁在工部暴殄天物。”
说完,宋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向来知道工部不受其他几部待见。
一则是因为工部门槛不高,世人皆认为格物乃下下之学说,读书人向来不愿意做这些粗活。
二则是相比于挤破头的吏部和户部,工部进来的荫封官员极多,久而久之工部备受其他六部鄙夷。
宋婠端着手里的白瓷茶杯,墨在瓷质滑腻,摸在手里如绸缎般,他悠闲自在的,吹拂着一口杯口的热气,而后一饮而尽,动作间尽是优雅。
“宋大人放心吧,正是因为灾情,工部的机会才来了。”
宋婠暗道,宋祁做官写文章上面倒是十分在行,但在做实事上面,有着文人清高的通病,脑子不太灵活。
不过,她读过宋祁以往的文章,此人,更偏向于革新和激进派,若日后要实施新政,宋祁不失为要拉拢的对象之一。
宋祁不明白的问:“郭娘子这是何意?”
宋婠招了招手。
被宋婠的一句话吊起了胃口,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
侧耳倾向宋婠,做出一派洗耳恭听的动作。
宋婠对他悄声耳语几句,宋祁的脸色瞬间变得复杂,但下一秒便拱手一拜,‘臣受教了,郭娘子此计甚妙。”
待两人再次出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喜意,难得见刻板严肃的宋祁如今日般眉眼松快的模样。
宋祁亲自推着宋婠,将她送至宫门口,临别时,他道:‘娘子便等魏臣的好消息吧。”
恰好此刻从隔壁户部出来灰头土脸的韩琦见着两人,本就不虞的面色更加黑沉。
经过宋婠两人时,竟是故意远远绕开了。
宋祁皱了皱眉,对韩琦的无礼很是不解,虽说二人并不深交,但好歹同僚一场,他还是为韩琦辩解了一句。
“韩大人想来是今日身体不佳,是以……”
宋婠并未回应,瞧着韩琦受挫,她心里开心的紧,并不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回到福宁殿,因着她还有伤在身,赵祯简直把她当做什么易碎的瓷器供着。
她无奈极了,她伤在脚上,又不是身体不能动了,怎么个个都这么紧张。
但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她还是放在心上的,便依着赵祯和清音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