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改革官制一事,许多人起先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确实秦国处于高速发展时期。
发展速度之快令所有几乎已经习惯王上想一出是一出,并跟随王上节奏往前走的官员们又远远的落在了后头。
年纪大位居高位的官员做的事最多,嬴政简直是拿他们当驴使,年纪大的如王绾之流,甚至是蒙骜老将军都有些撑不住,巴不得王上多选一些年轻的小伙来为他们分担一下。
至于考试选官在几年时间的熏陶之下,基本已经成为秦国官员的共识,要想当官,必须要有真材实料,先在考场上滚一圈再说。
糊名制的科举取士很大的程度上减少了关系户和那些荫封入仕的存在,即使被贵族所不容,但是几年的推行下来,越来越多的六国之士涌入朝堂,这套制度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到了现今,已经没有人会公然反驳科举取士。
贵族即使不满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私底下做些小动作来恶心嬴政和朝廷,比如每年科举开始前的一段时期,报纸上总会报道出考生在科举舞弊的丑闻来危言耸听。
朝廷为了自证,每年都会加大检查力度,奈何有些人就是甩不掉的牛皮癣。
黔首们的脑子也不笨,次数多了,就知道有人在故意散播流言,到最后,听到报纸上再有人报道科举舞弊,应当取消科举的屁话都当作笑话来看待,可没把那些花大力气才能,买通小报刊登出这些文字的贵族们气的要死。
王绾、李斯作为文臣向来是嗅觉最敏锐的一批人。
当嬴政刚表现出丁点苗头之时,李斯和王绾马上就递了折子进了章台宫拜见嬴政。
王绾和李斯了解嬴政,嬴政也同样了解他们。
嬴政并没有征求两人的意见,只是通知,他需要两人的帮助。
王绾有些犹豫,他是秦国老臣,并不是六国之人,性格十分保守,做事但求稳妥。
改变祖制,还是太过冒险。
他觉得大秦目前就发展得很好,并不需要做出很大的改变,只要沿着这条既定的路向前走就可以了。
而李斯则是眼睛一亮,他在廷尉府这个地方呆的时间太久了,眼前显然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帮助他脱离廷尉府、往更高的地方去的机会。
嬴政挑了挑眉,李斯的野心从来都没有变,这样的人,用起来是十分顺手的,因为他的弱点很明显。
可惜得要找到一个能驾驭他的主人,才能压得住他不断膨胀的野心。
李斯主动上前拱手一拜:“臣并不同意王相的意见,周朝分封诸侯,最后也落得个分崩离析的下场,推向周王朝走向末路的,就是各路诸侯。
是以见得分封制是失败的,是不可取的,大秦马上就要取六国而代之,到时天下一统,成为天下之主,为何还要走一条已经被证明失败的道路?”
嬴政被李斯一席话说的舒心极了,是啊,让周王朝走向灭亡,堂堂周天子也不得不对秦王俯首称臣的不正就是他秦国吗?
“难道郡县制就一定会成功吗?”
王绾望着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的嬴政,反驳的意见到底还是藏在了心底。
“不过,王上,若要推行郡县制,必然会引发动荡,我们要警惕楚国之人在暗地里挑拨离间。”
“相国所言有理,还是相国思虑周全,既然如此,推行郡县制一事就由王相负责,李斯,你务必要好好辅助王相。”
“是。”
两人走出章台宫,王绾面色惆怅,李斯暗暗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他的提议更得王上心意,眼看着王相就要得罪王上,差事落到他一个人头上,谁知王绾竟然靠着捡小便宜扳回一局,真是让人呕死。
面上倒依旧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心底已经怎么在琢磨着怎么让王绾出丑了、把事情办砸了。
李斯被冷落了好几年,此次嬴政突然召见,还是和王绾一起,宋婠便知道,是嬴政要用李斯了。
她没有多在意,嬴政显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李斯这个人的结局不会像他前世那般舒坦,其实宋婠觉得在嬴政得知李斯就是前世合谋葬送大秦江山罪魁祸首之一后还能继续用他就已经证明了他作为一个帝王的宽广胸怀。
废分封是要一步一步的来,不能大刀阔斧,想着一刀切然后一步到位。
李斯和王绾先是进行实地考察研究,证明郡县制的可行性,然后拟出了一系列的章程。
其实嬴政早在灭了韩国之时就在潜移默化的推行郡县制,五国旧地现在都已经基本落实,当时打下六国,遗民自然不会反驳秦朝的政策,再加上蒙骜和秦吏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郡县制在其余五国已经证明了郡县制的可行性。
目前阻力最大的应当是秦国本身。
那些顽固的贵族本就对科举取士不满,如今要改分封为郡县,彻底的削去爵位,他们的后代连贵族都不是,要变成他们看不起的黔首,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在王绾一个一个的上门去说服老臣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接下来,迎接王绾和李斯的就是闭门羹。
贵族们甚至发动了秦国宗室去嬴政那哭诉、游说。
宗室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仗着长辈的身份在咸阳宫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了好大一出笑话。
但他们似乎并不是很了解嬴政的性格。
嬴政虽然看上去“年纪小”,却从来都是软硬不吃的人。
宗室这么一闹,只会自讨苦吃,顺便,让嬴政对老秦贵族的怨气更深。
惹怒了嬴政的后果就是犯错的直接被削去爵位,哪家贵族家里是一干二净的?
随随便便一查,贵族们贪得无厌、生活奢侈,欺男霸女、纵容门客随意伤人……条条列出来几乎是违反了小半部秦律。
不用等郡县制开始,他们就已经变成平民了。
嬴政这一招杀鸡儆猴非常妙的震慑住了一批人,至少现在明面上没人敢跟他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