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冷冷的瞥了赢异人一眼,故意的想要将那碗鱼肉撤走,宋婠瞧见父子俩的僵持,忙小声道:“我忘记跟你说了,崽崽极其自小就极其厌恶鱼菜,是一眼都见不得,闻也闻不得的那种,你把那碗炙鱼片给我吧。”
若不是崽崽平日里表现的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比平常人聪明一些,但是古人神童常有之,也没什么奇怪的,更何况小嬴政有时候傲娇到过分可爱,不然宋婠真的要怀疑这个不喜吃鱼尤其是咸鱼的小嬴政是重生来的。
赢异人摸了摸鼻子,“那政儿喜欢吃什么?父亲给你夹。”
嬴政一脸高冷的指着他跟前的一碟红烧肉,“这个。”
异人无奈笑笑,倒也依了他。
“政儿喜荤不喜素,这一点倒是随了你。”异人意味不明的看了宋婠一眼,“只不过这素菜不能不吃。”嬴政和宋婠的碗里分别多了一筷子凉拌葵菜。
“夫君,你这是……在埋汰我?”宋婠有些窘,异人怎么离开一段时间,性情都变得不大一样了,“人不食荤,身体怎么受得了?夫君你那瘦弱的小身板,和人家武安君那魁梧的身形,你觉得不食荤是好事么?”
赢异人哑然,许久才道:“武安君乃神人之姿,岂是常人所能媲美?夫人难道你喜欢武安君那样的?”
宋婠听着他话里别扭的醋意,觉得好笑,还说小嬴政随了她,这口是心非的傲娇模样不就是和崽崽一模一样么。
小嬴政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两人,又开始了。
边上的嬴稷叶阳后看着一家三口温馨的说着了话,皆是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酒过三巡,嬴稷夸赞了一番此次大胜,白起率军先取齐楚,后夺赵国三十多个县,直把赵王逼的连连败退,就差弃国而逃,此战,白起当为首功。
被大肆盛赞的主人公却一脸淡定,慢悠悠的起身,朝嬴稷跪下。
殿内静了一瞬,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白起自从封君以来,拜见秦王就再也未下过跪。
“武安君,你这是何意啊?”
嬴稷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面无表情的看着白起。
“臣戎马一生,身上旧伤累累,此次征战已是竭尽全力,也算不负王上所托,只是白起实在身无余力,如今朝廷良将众多,可为陛下开疆扩土,还望王上能准许臣解甲归田。”
白起言辞恳切,真诚的看向上首他效忠了一辈子的君主。
大军回朝的路上,白起同赢异人聊过这个话题,经过之前那一遭,他也已经认命。
更何况,
范雎都退了,他也是时候退了。
不要等到一切都难以挽回。
只是觉得可惜,将军的宿命应当是战死沙场。
但,他还得守着秦国,只有活着,才能看见秦国的帝王铸造荣光。
“武安君,你意已决?”
嬴稷声音淡淡,既不挽留,也没有立即同意。
“回王上,我意已决。”
“那寡人便如你所愿,不过,政公子还缺一个武师傅,你寡人觉得武安君十分适合,不知武安君觉得如何?”
政公子,异人公子的孩子?
不做将军,教习政公子习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政公子是异人公子的儿子,很有可能是下下任秦王。
白起看着秦王身边只有几寸高的奶娃娃,看着他这个杀神的时候却全无惧怕,甚至带着几丝兴味,他心念一动,痛快的答应下来。
嬴稷牵过小嬴政的手,问他:“政儿觉得呢?喜欢武安君这个武师傅吗?”
“谢曾祖父,阿政很喜欢,武安君厉害。”
嬴稷的眼神闪过几丝晦涩,倏而大笑几声:“那就这么定了。”
他之前任由范雎对付白起,便是考虑到秦国下一任继任者并没有降服白起这个杀神的能力,驾驭不了白起这柄利器,于秦国不利,是以才想着要在自己走之前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如今眼见着白起与异人似乎格外亲近,他的宝贝小孙孙嬴政也是生来的帝王之相,他便歇了这个心思,他相信嬴政,相信他亲手教出来的曾孙子,能够降服白起,让他继续为秦国所用。
众人惊骇不已,这秦国的天,当真是要变了。
相国范雎和武安君白起接连隐退,都成了政公子的老师,这无疑是向所有人宣布,秦王属意异人公子。
*
异人穿着宽松的里衣从浴室内走出来,周围还萦绕着水汽,一眼就瞧见殿内母子两个正挨在一起看着什么。
“夜已深了,政儿怎么还在这?去睡吧,明日再看也行。”
宋婠抬头,见异人头发半湿披在脑后,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怎么头发还未擦干便出来了?染了风寒怎么办?”
“今日你回来了,我让政儿在这多待一会,今晚你陪着阿政吧,不然崽崽都要把你这个父亲忘光了。”
“夫人……”
赢异人难以置信的扫了眼宋婠,眸子半阖,带出几分楚楚的委屈来。
“娘亲,我不要。”嬴政嫌弃的瞥了眼赢异人,“我一个人挺好的。”
“你瞧,你走了这么久,儿子都带你不亲近了,你赶快和崽崽培养感情吧。今晚你两住在主殿,我去偏殿睡。”
宋婠说着,打了个呵欠,起身走了,离那对父子两个面面相觑。
第二日,宋婠便看见本来颇为不对付的父子两个凑在一起说话,她走上前一听,额头上瞬间冒起黑线,这一板一眼谈论国家大事的样子,到底是父子还是君臣啊?
算了,也不指望赢异人干什么好事了。
异人看见宋婠,也是言笑晏晏,心中惊叹,他已经从嬴政那里得知了这一年多以来,宋婠给秦国代开的变化,心中千言万语尽凝结成一句:“夫人,你辛苦了。”
说着又打趣了一句:“不过,夫人如今官位比为夫还要高,以后为夫都要仰仗夫人了。”
“放心,夫人我一定带你和崽崽吃香喝辣。”
两人都笑开了,一年多的隔阂在这笑容里尽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