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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念的葬礼在刘惊玉葬礼之后,张隼和几天前参加刘惊玉葬礼一样,早早的就前往了举办葬礼的地点。

是师念的家里。

师念从小在农村长大,高中时候因为学习优异而被市一高破格录取,还减免了学杂费。

雨已经停下,但天空仍然深陷在阴霾中,张隼转了两次公交才到师念家所在的镇上。

村子里都是平房,越往北走视野越开阔,师念的家就在最北边的那条街,面对着的田地刚收完小麦,玉米已经长出高高的一节。

刚走到街口便听到了哀乐奏响和亲人痛哭的声音。

在街道最里面的那户人家门前摆满了花圈,门上白素迎风飘动。

师念是镇上有名的后生,她温柔善良,乐于助人,深得邻里乡间的待见,得知这样好的女孩突然横死,镇上不少人都前来吊唁。

不过那都是前几天的事情了,今天是葬礼正式开始,来的只有师念的至亲与好友。

走进平房,院子里的火盆仍在燃烧着,周围围着三四个头戴白孝的小孩正不时往里面扔着叠好的金银元宝。

棺材摆在正屋,屋门紧闭着,张隼走到正屋的门前竟然有些胆怯不敢进去。

三年的点点滴滴这些天一直浮现在心间,他在心中实在不想却不得不接受师念已经死去的事实,而这仅仅发生在五天前,死亡的过程他亲眼看到,也不过是一瞬间。

葬礼让所有人脸上都布满了阴霾,张隼阴霾着脸推开那扇木门。

木门发出‘吱’的声音告诉着它年事已高,张隼突然想起来,师念在高中的时候跟他闲聊谈到她小的时候,她总是来来回回开关正屋的那扇门,因为门开合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她感觉很有意思。

他把门关上,门又发出了‘呀’的声音,如师念所说。

进门的第一眼张隼看到了棺材前跪着一道小小的身影,是江宁。

江宁听到有人开门转头看过来,不过对上张隼的目光后她有些慌乱了低下了眼。

她已经为师念守孝了五天,尽管腿下有垫子,但长时间的跪姿让她现在几乎站不起来。

“张隼。”她低声打着招呼,但换来的还是张隼的无视。

屋里除了江宁和张隼之外,就只有躺在棺材里的师念了。

屋内温度很低,师念的父母为了保存好师念的尸体安装了制冷设备。

尽管心中还怀着一丝幻想,但看到师念那苍白的脸时全部都破灭了。

她正恬淡的睡在棺材里,脸上化着平时根本不会化上的浓妆,五颜六色的花瓣铺在她的身边。

穿着的正是她最喜欢的白裙子,是张隼在高考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定情信物。

张隼静静的站在棺材旁边,他握住了师念的手,比他心跳四十的人要低很多,沁人的冰冷。

张隼想道,自己既然可以让人的心脏停跳,那可不可以让其恢复跳动呢?

这是他在刘惊玉的葬礼上想到的,但当时介于人过于多,一方面他没法靠近,另他自己也不明白万一将刘惊玉成功复苏后的后果是什么便一时没有实践。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私心。

他怕付出的代价让他无法接受,无法再去复活师念。

这个想法这两天在他的心中疯狂酝酿。

怕出什么意外的他这次也带来了鬼灯。

房间内他握着师念的手,下一刻,鬼心开始跳动,速度逐渐加快。

“隼。”被握着手的师念突然开口说话,把跪在地上的江宁给吓到呆滞。

张隼心中的狂喜直接表现在脸上。

他成功了,真的可以复活人。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师念的声音十分平淡,没有一丝温度。

“念姐,念姐!”江宁哭出了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双腿酸痛根本使不上力。

“小宁不哭不哭。”师念没有感情的说着曾经带有温暖的话。

“师念。”张隼叫道,他的眼角流下鲜红的血泪。

他还没高兴太久,师念的下一句话就让他深陷谷底。

“让我重归沉寂吧,飞鸟。”师念看着他说道,但相握的手的力道却在加紧。

“为什么?你好不容易才能再次拥有生命,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张隼惊慌之余带有不解。

师念摇了摇头。

“我能感受到你的状况,那颗奇怪的心脏是复活我的源头,它的跳动速度会因为我的存在而逐渐加快,不断侵蚀你,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死。”师念平淡的说道。

听完师念的话,张隼的情绪在那天之后终于有了强烈的波动。

“你懂什么!你知道你死之后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啊?我失去了这世界上最后的盼头,我已经对生活不再抱有任何期待了,能活多久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鬼!它夺取了我的一切,无论怎么办我最后也会死在它的手里,我为什么还要活得那么长。”

“剩下的时间我们相互陪伴,难道不好吗?不好吗!”

他的情绪在持续多天的低压后终于在此刻爆发,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房间内。

师念从棺材里坐起来给了张隼一耳光。

她手还保持着伸掌的样子,手掌上有一道血迹。

张隼微微别过脸,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了鲜红的手掌印,与冰冷的触感一同残留。

“别癔症了!”

师念冷喝道,她满脸怒意。

这是张隼第一次见师念生气,他转过脸吃惊的看着师念,嘴唇微微颤抖着,可最后却都咽进了肚子里,变成了无声的抽泣。

师念慢慢凑近,她拥抱着张隼,冰冷的手抚摸在刚才扇打的脸颊上,把张隼眼角强忍着的血液擦去。

“如果现在躺在棺材里的是你,而用那种代价复活你的人是我,你该怎么做。”

她轻声说道。

张隼一时无言。

“生命的宝贵让我这个死过一次的人体会深刻,怎么会舍得你再牺牲它而换我活着呢?”

她温柔的说着,而张隼又何尝不知道,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那你呢。”张隼呜咽的问道“你怎么办?”

师念说道“我本来就是已经死去的人,再次死去才是我应该的归宿。”

“而原本属于我的意识已经在我死的时候消失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承载了她的性格,记忆的一副躯体而已,你能确定我真的是师念吗?”

师念从哲学上否定了自己的合理性,试图说服张隼。

“让我死去吧,让我安心的死去吧,飞鸟。”

她说完扶着张隼的脸,探头吻了下去。

冰冷柔软的触感在唇间回荡开,朱红色的颜料将张隼原本发白的嘴唇也染红。

“飞鸟,你答应我好好的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告慰,我不希望怀着不安再次躺回棺材里。”

唇分,师念又叮嘱着张隼。

说完后她又看到扶着棺材刚刚站起来的江宁。

“念姐,对不起。”

江宁哭着扑进了师念的怀里。

师念则可能是因为刚才挣脱了情感束缚,她像往常一样拍着江宁的背安慰着她。

“小宁不哭不哭,我已经不怪你了,别再这么伤心,看你的眼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师念心疼的说。

“对不起,念姐,都怪我,是我把你害死的,对不起....”江宁不停的说着,最后竟然身子一软晕倒在了师念的怀里,但马上又醒了。

江宁从师念的怀里慢慢站了起来,师念看着江宁微微一笑,帮她拭去眼泪又整理好头发。

她把目光又投向了张隼

“让我走吧。”

说着她重新躺回棺材里,眼睛闭上,双手合十在腹部,就和刚才一样。

“我答应你。”张隼说道,声音颤抖着。

他知道这个温柔的女孩子一旦做下什么决定后怎么都不会改变。

江宁用不舍的眼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看。

“谢谢。”棺材里的师念嘴角微微笑了笑,又恢复了平静。

“哦,对了。”

师念突然想到什么,又睁开了眼。

“给你织的毛衣还在我屋的床上放着,那天本来想带给你,但起的太晚收拾的匆忙就忘了,你等会儿记得拿走,秋天记得穿上。”

师念口中的起的太晚则可能是为了赶早上六点半的车而起的稍微晚了点。

师念说完后又闭上了眼,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