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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中丫鬟不多,会武功,懂进退。

方才带自己来沐浴,也不好奇,不多问,只规规矩矩地办好手上的事。

关月扶着浴桶,眼睛缓缓眯起。

房间内弥漫着稀薄的雾气,热水漫过肩头,包裹在身上每一寸,将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解下来。

思绪清明,心中平静,才能更好看清如今的形势。

泡了小一刻钟,关月只觉浑身透暖。

起身擦干,换上旁边早就备好的新衣裳,又随意绞了绞头发,待干得大差不差后,才拉开房门,对守在外面的丫鬟道,“走吧。”

“关二小姐这边请。”

丫鬟引着她原路返回。

房间里银炭退了些许,不至于过热。

陆淮舟还在。

他侧躺在榻上看书,手边放着关月从湖水里捞出来的牛皮袋。

表面已经擦干。

“好了?”

陆淮舟见她踏进来,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了过来。

手牵起她的,置于掌心搓了搓,“身上总算暖和些了。”

关月笑了笑,顺着他的步子往前,“应该不久吧?”

“一来一回,两刻钟都不到,就算再久一些也没关系。”

关月垂眸。

是她心急了,总觉得时间过去了好久,听到陆淮舟这么说,舒了口气。

陆淮舟拿起桌上的牛皮袋,递给她,“看看吧。”

“嗯。”

关月小心翼翼地拆解着,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很稳当。

她一路探寻真相,如今越靠近答案越激动紧张。

牛皮袋防水做得极好,拆开来,里面的纸张依旧干爽。

折叠起来,在背面透着点点墨迹。

关月一点点铺开卷起来的纸张。

总共四张,开篇便直切原由。

“余因归京途中发现矿山一座,有人私采,遂解令以协州府官员调查,十数天后,才发觉当初涉及此事之人尽数被杀。

上报朝廷,直达天听,朝中派人调查,余亦亲往,却发现此山早已一空,似乎荒废许久,此事不了了之。

但人命不可重来,也不会是十数人的误杀,是以余派人暗中调查,发现蓟州一带钱银路子、肥草健马、官员嫡系多与京中有联系。右相曾裕林在蓟州一带根植颇深,与刺史暗中多有来往。

……”

关月字字句句地读下去,舍不得略去任何一处地方。

容青在信中交代了自己由发现私矿牵扯至曾裕林的经过,也讲述了曾裕林觉察此事后的暗中争锋。

两人皆是朝臣,且手握大权,若动,必须有十足的把握和充分的证据能够一锤定音。

否则,只会招来反扑。

而曾裕林苦心经营多年,虽说被怀疑上之后很是麻烦,却不至于因此溃败无措,所以容青的考证之路十分艰难。

况且当时,镇国公府功高震主的言论已经种下,陛下又对右相多信任,不能定罪的证据是万不敢拿出来的。

所以容青经调查后发现的蛛丝马迹都只能先暂且按下。

但曾裕林嗅觉敏锐,在觉察此事后动作果决,不仅断臂自保,还借着陛下对镇国公府的疑心大肆渲染他结党营私,联合诸多官员朝镇国公府拔剑。

双方争斗的结果,世人皆知。

信纸还剩最后一张,关月继续往下读。

“另,曾裕林疑有一子,养在盛京之外,无人知晓,有待考证。

……

朝中多能臣,可大权在握却滋生野心,实在撼动国本,故前路虽有虎,亦有千万人往。盼见此信者,能秉持本心,忠君尽事,肃清明。”

关月看完,沉默良久,眼眶酸涩,刺激出一圈红晕。

她轻轻用拇指抚摸着侧列的字——

苍劲有力,字字泣血。

她似乎能看到,那晚于烛光之下,父亲沉着脸蹙着眉,写下这封不知何时才能面世的信。

陆淮舟就站在一旁,就着她的手,看完了整份文字。

震惊的同时,又多了几分释然。

至此,他总算明白为何右相会向镇国公府动手。

实实在在触及了他的利益,且所行之事一旦被揭发,少不了陷入谋权篡位的漩涡中。

陆淮舟没料到右相的野心如此之大,但奇怪的是,夏帝并非昏庸无能之辈,右相常伴左右,他就没看出来?

疑惑丝丝缕缕地腾升起,有一个念头闪过脑中,转瞬即逝,并未能及时抓住。

陆淮舟抬手,搭上关月的双臂,紧了紧,似是安慰,也是支持。

关月默了片刻,慢吞吞地将信纸收好,重新塞回牛皮纸袋中。

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她需要慢慢消化。

右相位置太高,她暂且够不上,还得从长计议。

忙活了大半夜,已经过了丑时。

天仍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可用不了多久,各家官员便该起身上朝了。

陆淮舟亦如此。

关月将信收好后,揣进怀里,这才说起桑杜的事情来。

“松涛苑没有合适的地方关押,我想将桑杜暂且置于侯府。”

“可以。”

陆淮舟点头,“地牢空着也是空着,况且关家没有相应的防护措施,只怕抓了人也守不住。”

关月自是明白这个道理,颔首,“另有一事我比较担心。今夜在千泉湖,我们和右相府的人交过手,又抓了桑杜,怕是右相那边会有所行动。”

击溃镇国公府的手段用一次,就可以用第二次。

“针对侯府么?”

陆淮舟轻笑道,“放心,我有准备。”

“嗯?”关月眉头微蹙。

“先前你在流云阁问过我,问我是否相信世间流传的真相,是否觉得镇国公府当真与敌国相勾结。我那个时候没有回答你,但现在,我可以说。”

陆淮舟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我不相信那些刻意营造出来的事件,更不认为以身求道的人会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只是镇国公低估了边境平和时,来自朝堂的恶意,还以为身边同僚都是人。”

容辞枝被送离盛京,早于容青发现私矿。

他确实早就有退出庙堂的准备,可他没有想到,当达到一定位置时,是退不下来的。

要么稳,要么死。

在这一点上,陆冲看得更透彻些,镇国公府出事后,更印证了这一点。

所以侯府的退,只退在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