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时前。
随着幻影移形的空爆声响起,伏地魔与芬里尔出现在狂风呼啸的山巅。
这是他们拜访的最后一处欧洲名山大川。那让芬里尔无比自豪的狼人血统此时成了他被迫出差加班的理由:所有狼人里,只有他能听见这模模糊糊的呼唤。
芬里尔.格雷伯克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访古”这一项。他坚信兽性胜过人性,兽性更加冷酷、强大,而人性懦弱不堪。
兽性提醒着他,千万年以来狼人的本能是繁衍;他遵循着本能的要求,为了转化出更多的狼人子民无所不为……他的一生应当在挥洒鲜血中度过,无所谓这鲜血是来自于自己亦或他人。
游览古人曾造访过的山川,拜访曾发生过重大历史事件的故地——芬里尔决不会做这样多余又多情的事。
直到祖先的呼唤在脑海内响起,芬里尔才迟迟感受到了何谓真正的渴望。
他把无法回应呼唤的痛苦理解成狼人的渴求与欲望,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伏地魔的邀请(这个傲慢的人类一直不同意狼人加入食死徒的阵营,现在他可得重新琢磨此事)。
伏地魔心急如焚,他恨不得现在发明出一种能立刻把山体炸穿——或者是能透视地下的魔法——出于巫师的直觉,他总觉得现在就是找到成神契机的最佳时刻。
“没有进展。”芬里尔指着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那声音仍然模糊——我说不上来在哪,起码不是这里。”
频繁的幻影移形让那张狼脸搅成一团,芬里尔用力摇了摇头,忍住那一阵阵剧烈的晕眩:“接下来去哪?”
伏地魔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计划中的最后一个目标是戈德里克山谷。
按理说,作为最负盛名的巫师聚居地之一,他们似乎应当首先拜访这里。
至于戈德里克山谷被拖到了名单最后一位的原因,即便是芬里尔也能想明白:看看这个山谷的名字吧,它来自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不仅如此,那里还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故乡。
瞧瞧伏地魔有多害怕他的这位老师吧,他连邓布利多的故乡都不敢涉足!
现在就让狼人芬里尔来看看:在不得不与邓布利多正面对上的时刻,伏地魔会如何应对呢?
五小时前。
清晨抖开它的薄纱,阳光透过床帘洒进屋内,落在卢平围着头的镜子上,把另一张床上的小矮星彼得给晃醒了。
小矮星彼得:……
这间宿舍里真的没有正常人吗。
他叹了一口气,恶狠狠地翻过身,用被子捂住了头。
还没捂一会儿,他就万分无奈地坐起身,起床的时间到了。
他简单洗漱后就跟着詹姆和西里斯的脚步往食堂走去。自从当上级长后,卢平经常不与他们一起行动,詹姆为此颇多怨言。
他等詹姆两人坐下后才在他们身边坐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张长桌上的人。
阿尼马格斯彻底改变了他。从前的小矮星彼得渴望着勇气与改变,他羡慕传说故事里的英雄,想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在分院帽问他想要去哪个学院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说:我想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事与愿违,他发现自己的勇敢总是有着太多太多前提条件。不够强大、不够英俊、不够受欢迎、成绩不够优异……他有太多的借口和理由。
“我得对自己负责,这就是最大的勇气。”小矮星彼得在内心安慰自己,“我拥有的东西很少,我必须观察每一个人,我必须谨慎……”
他习惯性地环视四周,揣度每一个人的心事。他曾经认为这是个好习惯。
直到小矮星彼得成为一个阿尼马格斯的夜晚,他才发现,他自以为的谨慎观察——对旁人来说,只不过是一只老鼠的窥视。
小巫师们的声音逐渐填满走廊与礼堂,霍格沃茨正逐渐醒来。
小矮星彼得的目光落在斯莱特林的长桌上。目中无人的女级长塞尔温,傲慢的男级长罗齐尔,沉默的雷古勒斯.布莱克……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羡慕着他们。包括身旁的詹姆和西里斯,他们凭什么这么轻松潇洒?是什么支撑着他们毫无顾忌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的目光滑过长凳,在被斯莱特林发现之前就及时收回。
等一等,他没看见最近的风云人物玛西亚.格洛恩和西弗勒斯.斯内普。被邓布利多校长亲口认定的时间魔法让这两个人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他们——这两个五年级学生从哪里找到时间魔法的记载?他们想用这种神秘的魔法干什么?他们在时间的河流里漂流到了哪儿?
这种仅次于魁地奇明星的超高关注度让很多人关注着他们的行踪。两人在早餐时的缺席很快被发现,西里斯.布莱克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们的魔法天才又去了哪儿?罗齐尔,这事你再清楚不过了吧?”
两位黑头发蓝眼睛的罗齐尔此时露出了出奇一致的神态。他们轻嗤了一声,继续做自己的事——就当格兰芬多不存在似的。
“得了吧,哥们,这种事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詹姆大声附和道,“他多半是想把自己的人生重开一遍——”
他没来得及说出更难听的后半句话,就看到了神色匆匆的卢平。
谁也不知道他早起是想去哪儿,詹姆刚刚还在好奇卢平为什么一大早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级长,你瞧!”詹姆用一种受了委屈的口气说道,“斯莱特林一句话都不肯说——多半是酝酿着怎么让我们这些纯血叛徒消失呢。”
卢平的脸色格外苍白,他的额头上挂满一层冷汗。他看了一眼斯莱特林的长桌,没看到他想见到的人。
来不及应付别人了,卢平飞一般地从詹姆的身边大步离去,几乎是跑向了教工席。
再一次,他没看到那个想看见的人,教工席最中间的椅子空着。
“麦格教授!”他冲到穿着墨绿色长袍的女巫桌前,大口喘着气:“我有非常重要的事——邓布利多教授在哪里?”
一小时前。
戈德里克山谷仍然静谧秀美,秋天为它披上一层流光溢彩的外衣。
几乎在踏上这片土地的瞬间,萦绕在芬里尔耳畔的声音就瞬间变得清晰。
他的双眼赤红,已然完全顾不上幻影移形的副作用:“就是这里,就在这里!”
伏地魔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或者说,他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从他的表情里解读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理所应当。”
这里到处都是巫师家族的故居。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这些巫师们竟然容忍麻瓜待在他们的村庄里,和魔法分享同一片山谷。
这样的巫师与麻瓜还有什么区别?
他并没有用隐身咒,堂而皇之地沿着乡间土路走向镇子的中心,毫不在意自己的袍角沾染尘泥,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踪迹——索命咒的绿光会为他解决一切。
泥泞的土路,这里是他的起点。再向前,是古朴的砖石广场,那里穿梭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穿着体面,有的则古怪无比——麻瓜们善于接纳这种怪异,他们把巫师们吊诡的穿搭理解成“山谷时尚”。
从今天起,他们不必再为举止古怪的邻居感到烦恼。这一位不请自来的热心黑巫师愿意为您效劳。
在他的构想里,死亡会成为他驾驭世界的缰绳——他将飞跃,而后超脱。
因此,把此时频繁闪烁的绿光当做献给神的祭品吧——说实在的,伏地魔认为这些麻瓜应当为此感到荣幸。
小镇与宗教相关的东西只有那座广场尽头的教堂。伏地魔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中看到过那里的介绍,那窄小的、近乎简陋的墓地里埋葬了太多太多光耀的巫师姓氏,他现在发自内心地认为:教堂的地下就是宝藏的埋藏之处,就是从人成为神的阶梯……
此外,还有一个流传甚广的传言:在巫师步入那座教堂后,神像会变成有着丰富表情的……梅林。
有人见过站着打瞌睡的他,有人见过面带微笑的他,有人压根没见到他。你没办法预料梅林的脾气,他是巫师中的巫师。
现在,这个千年之后的后辈,自诩为当世最伟大黑巫师的人终于站在了这尊传说中的雕像前。麻瓜的神职人员软软地倒伏在讲经台下,这个神父有着广博的知识与包容温和的态度,但此时它们都在索命咒的绿光下消泯无踪。
伏地魔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有些嘲弄地想着:麻瓜崇拜的神怎么不来拯救他呢?
他抬起头,看向那尊神像。
伏地魔微微抬起下巴,心想:无论如何,我都是唯一走到这里的巫师。
他可以不在乎邓布利多的评价,但他无法从历史的目光下逃走。
梅林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
他耐心地等待着,而悬挂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垂首不言。
芬里尔觑着伏地魔逐渐变得阴沉难看的脸色,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认为我们应当先去地下室。”
只在一瞬间,这个一向善于掩饰自己的人类巫师就收起了自己的愤怒与恼火。他血红的眼睛恢复平静,仿佛他从未对眼前的神像有过任何期许。
“明智的建议。”他说道,“就让旧时代的神像成为新时代来临的见证者。”
他们打开了通往地下的木门。这儿的地下室宽敞得有些过分,仿佛这里才是原本庄严宏伟的殿堂,只是被历史掩埋在了土石之下。
这里有更多的神像。所有的神像都曾与魔法紧密相关,它们静默地拱卫于此。
“就在前面!”芬里尔一把捂住自己的头,几乎是嚎叫道:“在石像的深处,在教堂的尽头,在罪人的石像之前……”
看这个语气,就绝不可能是芬里尔自己的创造……是那位“使者”在对他说话。
他方才因愤怒而冲上大脑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在寂静的、似乎从未有客人造访的殿堂里,他大步向尽头走去——那里有一座张开双臂的、看不清面庞的石像。
这是谁?伏地魔引以为傲的知识中完全找不到与之对应的名讳。
“就在这里,就是这里。”芬里尔的声音全然变化,变成了另一种诡异、沧桑、暗含癫狂的声调,“砸碎她,摧毁她——”
伏地魔没有立刻动作。他看着眼前分辨不出衣料线条的、面目模糊的的石头,看着或许是世上仅存的传说时代痕迹,忽然涌起一阵感慨。
“永恒的女王。”他低声说道,“你与永恒仅差一步之遥。”
他举起魔杖。不用语言引导的魔力呼啸而出,击打在斑驳风化的石头上。
在魔咒命中的那一瞬间,如黄金的辉光从石头的裂缝中宣泄而出,与千万年后的对手做最后的搏斗。
那碎屑像是黄金王朝最后的回响。伏地魔近乎狂喜地感受着这与魔法殊途同归的力量,他想要大笑,想要向所有巫师宣布——我战胜了神!
在魔法的境界里,他从来如愿以偿。
石像变成一抔无处可寻的尘土。门扉洞开,道路平坦,十二盏灯通明。此处容不得阴影,亦容不得仁慈。
在殿堂的最深处,他看到了那神秘的使者。
那是两根巨大的指头。或许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活人,它近乎狂喜地舞动起来——无数密密麻麻的秘文浮现而出,展现在来者不可见也不可知的夜幕里。
身后的狼人首领哀嚎一声,他的双眼忽然冒出汨汨的鲜血,眼珠已然被解读指头话语的使命融为一团模糊的血肉。
剧烈的痛苦击倒了他,他跌坐在地上,捂住空荡荡的眼眶,试图用这种苍白的行为挽回视力的流逝。
伏地魔没有回头。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心目中无数次构想的导师与使者,也看清了它身上被焚烧而留下的、永不愈合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