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升起,霞光染红了东方的天际,原来的南京京营,如今被李无疾等人占据的造反大营,沐浴在了一片温暖当中。
清晨,用过饭,乱糟糟一团的众人,便被聚集到了空荡荡的教场上,瞬间被塞了个满满当当,人满为患。
南京城十余万奴籍,到这里来的男丁不过少数,但也有四五千人。
毕竟,这关系到千家万户将来的生计和命运。
“兄弟们,静一下,听我说两句!”
李无疾和徐大成站在高台上,大声呐喊,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高台下,很快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是抬起头来,看着高台上的李无疾等人。
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此言果然不虚。
“兄弟们,兄弟我走南闯北,和河南的王泰王大人有些交情。我已经联系上了王大人,他体恤兄弟们替天行道,特地派了徐将军带 300 将士前来,帮助大家,对付官军的进犯。”
台下众人一片惊讶,随即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李大哥,王大人就派这百十号人来,能起作用吗?”
“一喊就到,不会是假的吧?”
又有人狐疑地喊了出来。
“300 人确实不够,不过他们对付朝廷的官军,是绰绰有余了。”
李无疾大声笑道,镇定自若。
“徐将军只是路过的河南水师,他已经派人禀报王大人,几日后,王大人还会派更多的将士前来。大家到时候就知道真假了。”
人群安静片刻,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李大哥,我们信你!”
“李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们信你!”
“李大哥,大家信你,你就说怎么办吧?”
有人开头,下面马上有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好!”
李无疾摆摆手,等众人安静了些,才继续说道:
“既然各位兄弟信我,我就要对兄弟们负责到底。在王大人的大军到达之前,咱们还得自己守城,自己保护自己。”
众人都是点了点头。本来这造反就是九死一生,有人组织,自己保护自己,当然要出人出力。
“兄弟们,愿意从军的,经过考核,以后就是河南卫军的将士,无论是谁,军中一视同仁,新兵每月军饷一两,成了老兵,月薪一两半。”
李无疾看着兴趣盎然的众人,郑重其事。
“河南卫军,可不是那么好当,军纪森严,训练严苛。受不了苦的,千万不要逞强。其余的男丁编成民壮,协助守城,训练虽然没有那么严苛,但一样要守军令,最起码的军规,不得扰民,秋毫无犯,否则就是军法从事。”
只要约束好了这些人,城中就安静了大半。这些人里面,大多数都是良善之辈,那些个想要作奸犯科者,慢慢收拾就行。
关键是,要立下规矩,最好不要引起暴乱。
众人窃窃私语,七嘴八舌,很快,有人大声喊了起来。
“听李大哥的!”
“我要从军!”
“算我一个!”
人声鼎沸,欢呼雀跃,李无疾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下面,请兄弟们自愿报名,排好队,由徐将军编练队伍!”
李无疾走到一旁,目光从热闹的征兵队伍处移了回来。
“贾峰,派人马上张贴安民告示。南京城,不能再乱下去了。”
张贴安民告示,城中逐渐恢复秩序,总不能火烧连营七百里,留给自己人一个一片废墟的南京城。
贾峰安排下去,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户部银库,还没有攻下来吗?”
李无疾看着贾峰,脸色变的严肃。
“大人,镇守户部银库的,是南京京营副将李成栋,此人原是闯贼李自成部下,极能领兵,户部银库墙高壁厚,上面还有火炮。兄弟们围了一夜,死了 300 多人,军中将士死伤十几个,徐二兄弟也受了伤,也没攻进去。”
贾峰说完,低着头,不敢抬头。
李无疾面色凝重,抬起头来,看向原处的徐大成。刚好徐大成的目光转了过来,二人目光一对。
徐大成过来,听了李无疾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我留下 100 军士在京营,其他的去银库。”
徐大成冷冷一笑。他就不信,还有河南卫军攻克不了的地方。
胆敢伤害军中同袍,他绝不会轻饶。
李成栋,南京京营副将,少时跟随李自成部下高杰为盗,号“李诃子”,后随高杰一起归附明朝,累官总兵,驻守徐州。
徐州水师叛乱,李成栋节制不力,被调到南京京营担任副将,镇守户部银库。
如果王泰在此,必然知道此君罪大恶极,所犯罪恶,罄竹难书。
历史上,甲申之变,清军入关,大明弘光元年(1645),满清豫亲王多铎和兵部尚书张存仁征江南,李成栋率所部剃发投降满清,并跟随清军攻打浙江、福建、广东等地,参加多铎和张存仁制造的扬州十日,并亲自制造了嘉定三屠,残杀汉人百姓十余万人。
后,此君又擒杀南明绍武帝朱聿鐭,杀害反清势力“岭南三忠”的陈子壮、张家玉二人。大明永历二年(1647),被满清授广东提督,加左都督衔。永历三年(1648)正月,李成栋与满清两广总督佟养甲不合,聚众反清归明,封惠国公。
大明永历四年(1649),李成栋出兵江西省,兵败坠水而死。
如今,李成栋不明形势,以为只是暴民兴风作浪,又击杀了进攻银库的数百奴兵,这些,可都是李无疾组织起来的真真正正的普通百姓。
不过,李成栋虽然骁勇,但也被围在了银库重地。
也许,李成栋本就没有想着突围离开,而是固守待援,等待暴乱平息,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暴民造反,不过一群泥腿子而已,能成个屁事!
安民告示贴下,南京城内百姓小心地打开房门,张望街头,随即马上又关上门,从门缝里面向外看去。
原来,有数百“暴民”气势汹汹,持枪执刀,正在推着几辆炮车过来,看样子,是奔户部银库的方向。
不知道这些家伙,又要怎样的一番惊天动地?
“蓬!蓬!蓬!”
火炮声隆隆,南京户部银库重地,烟雾缭绕,到处都是尸体,血迹斑斑。徐大成带人过来,和黄鼎文、贾峰汇合,几门火炮齐鸣,直奔银库的高墙。
实心铁球凌空飞舞,砸在银库高墙之上,砖石纷飞,墙壁轰然倒塌,墙上的银库守卫死伤无数,余下的屁滚尿流,纷纷向后逃去。
火炮被推近,对着银库大堂继续轰击,直到大堂一片断壁残垣,军士们才绕过大堂的废墟,继续攻击躲在银库里的残余守兵。
“降了,降了,别打了!”
军士们排铳齐发,里面的守军被打的抬不起头,纷纷叫喊着要投降。
“一个不留!”
徐大成面色阴冷,断然下了军令。
300多条人命,还有十几个军中同袍,岂能都白死了。
火铳掩护,十几个掷弹兵上前,震天雷一阵狂轰滥炸,连续砸了三轮,军士们才冲了进去。
一阵并不激烈的战斗,死伤了两三名军士,徐大成大步跨了进去。
银库库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和成堆成堆散落在地的银子,破碎的木架和残肢断体到处都是。
一个披甲的军官倒在一处角落,一条腿被炸断,腹部血肉模糊,血流满地,奄奄一息。
“大人,问过银库的守兵,这就是南京京营副将李成栋!”
军士上来禀报。
“尸体扔出去喂狗!”
徐大成面色阴沉,目光冷厉。
对百姓如狼似虎,对上官奴颜婢膝,对敌畏之如虎,打不过马上投降,欺软怕硬,这些狗贼,也算军人!
从徐大成带兵前来,没有半个时辰,就占了银库衙门。
围观的黄鼎文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些家伙,才是真正的军人!有他们在,南京城必然固若金汤。
徐大成带人离开,李无疾和黄鼎文带人占领了银库,开始清理银库。
毕竟,庶政的根本就是银钱。
有这么多银子,他们的日子可好过多了!
“冲进去!抢了狗官的银子!”
徐大成等人没离开多久,一群气势汹汹、手持刀枪的地痞流氓,其中还有许多乱军,他们撞开了户部银库的大门,让里面的李无疾等人都是一愣。
看来,南京城大乱,各路人马都是起了心思。
“快滚出去,否则格杀勿论!”
曹霸皱着眉头,大声怒喝了起来。
“砰”的一声,曹霸胸前中弹,眼神中一片不可思议,栽倒在地。
原来是流氓地痞中某位浪荡子,想要给李无疾等人下马威,占了银库,直接给了曹霸一下。
十几个冒烟的铁疙瘩扔了出来,落入流氓地痞的人群中,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被一片浓烟所笼罩。
“开火!”
徐二左臂挂着绷带,一声令下,三十支火铳一起开火,加上震天雷兴风作浪,很快,银库大院只剩下满满的一地血肉和尸体,余众仓皇逃窜,一个不剩。
李无疾看着紧紧关上的府库大门,眉头紧皱。
这一波过去,肯定还有下一波,银库重地,可得重点把守。
大街上,看着气势汹汹、当街行凶的各路暴乱队伍,巡逻的王国强等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这些家伙,到底是敌是友?
一顿排铳警告,暴动者纷纷逃去,不知又窜向了何方。
即便是贴了安民告示,整个南京城,不时响起喊杀声和爆炸声,城墙上,城门处,城内各处衙门,大街小巷,地痞流氓、溃军不断兴风作浪。
街上一片萧条,百姓人心惶惶,每一个人躲在家中,门窗紧闭,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抵御之物,生怕祸端上身。
东城和东南城权贵最多,也最乱,这片权贵集中的城区匪盗猖獗,兴风作浪。城中的地痞无赖等人,纷纷趁机浑水摸鱼,杀人放火,搞的城中乌烟瘴气,人心惶惶。李无疾等人忙于攻占把守各衙门,对城中的乱象,也是有心无力。
满街都是手持刀枪的奴仆,其中地痞流氓、好事挑事者不乏其人,他们跟着奴仆们攻占各大府宅,烧杀抢掠,煽风点火,城中一片腥风血雨。
冲天的烈焰,滚滚的黑烟在南京城上空翻腾,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厮杀声才停了下来。
夜色降临,城内终于安静了一些,持枪执刀的奴兵们开始接管了全城,李无疾众望所归,是暴动的首领,奴兵被军士们带领,开始在城中维持秩序,接管各个城门,遇到浑水摸鱼者,便是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即便如此,毕竟人手有限,奴兵素质良莠不齐,漕帮、盐帮、各大小势力,各路人马纷纷进城,明争暗斗,各种案件层出不穷,众人焦头烂额,也是无奈。
随着湖广的援兵源源不断,数千人乔装打扮进入城中,南京城才被河南卫军实际控制。
正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河南卫军开始恢复城中秩序,打击各种作奸犯科、为非作歹者。
南京城,很快恢复了安静局面,甚至比以往更加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