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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晦月升,天地之间短暂充斥着晦涩的蓝,此前被霞光衬托得有些昏暗的灯盏逐渐展露光芒,那丛丛灯火靡费不小,遍布阁壁与席间,烛火煌煌,将酒酣饱足的人都照得有些火烧火燎。

琴曲响起,冲开了那刚刚蓄积起来的燥热,微凉的风扑面而来,众人抬首,见到了无比清爽的绿,欢快的民歌响起,歌唱的人却犹抱琵琶半遮面,在一片起伏的绿水袖之间缓缓抬脸,清凌凌得如同不知何时被搬上来的冰。

南曲有涧,冬夏常渌,故作《渌水》,琴曲中称为“蔡氏五弄之一”。

绿水歌,以南歌和蔡曲,轻快明亮,暗含婉转情思,在此时恰到好处。

元煊不动声色地低头饮酒,目光却扫向了高阳王。

崔松萝也抽出一点时间,她就没什么顾忌,看谁也没人在乎,果然发觉高阳王看直了眼睛。

就算是章武王也听得很认真,待一曲终了,他拊掌而笑,大声称赞,“雅!”

他看向元煊,好巧不巧提起了河间王,“昔年河间王仆人虽不及高阳多,可却格外雅致,光是宴饮取乐的歌舞伎便专门培养了五百余人,可惜如今是看不到那五百婢女献乐了,没想到顺阳府上的歌姬竟是不输,该赏这歌女!”

元煊含笑举杯,对河间王之富耿耿于怀的不只是高阳王,还有章武王。

这人平日里很豪气,可当初看完这两个人斗富,在家里气得几乎气血不畅,好几天才缓过来。

可见气性太大也不太好。

元煊抬了抬下巴,“可见章武王不光对雅音极了解,记性也极好,高阳王今日所担忧的情况,大约不会存在了。”

今日为了座次,高阳王提起了他打败的仗,章武王不是没存着气,所以他愿意给这位小辈一点脸面,看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元煊却并未回答,反而抬手击掌,“还有一舞,请诸位鉴赏。”

冰鉴旁的侍从们同时停下了在扇风的手,一群舞女鱼贯而入,举着巨大镌刻着花纹的铜盘,众人摸不着头脑之际,急促的鼓声响起,乐声恢宏热烈。

火红的身影轻巧跃至铜盘之上,刹那之间,众人仿佛见到了一只灵巧却高贵的赤鸟。

元煊目光悠远,这两人经过了元葳蕤的调教,一举一动都有了各自的韵致,可见姑母实在太懂这帮在奢靡里浸淫太久,近乎迷醉提不起丝毫兴致的贵族。

崔松萝见府中排练火凤舞,随口说起过凤凰涅盘重生的故事,虽然元煊不知道这是从哪传来的故事,但她希望这只火凤飞入金屋,金屋终将迎来一场摧毁的大火。

而金屋中的人,会在她的保护下涅盘重生。

高阳王目光落在那几乎燃烧起来的身影中,却想到了黄昏之时夕阳下的一笑,极艳。

崔松萝对两个节目效果都很满意,氛围感拿捏的很好,元煊用冰的时机也很好,她酒意上头,眯着眼睛撑头看着随着裙裾飞舞飘扬起来的赤羽,眼前一片红晕,像是有火要烧起来了。

一舞终了,章武王福至心灵,“我仿佛记得,太后过年时赏了些婢女给你?”

元煊微笑起来,“是,我果然没说错,章武王记性非凡,这的确是太后赐予我的,从前河间王府养出来的舞伎。”

那群人中自然也混了宫中的婢女,但元煊是什么人,只作嫌弃,说丢去山庄做苦力,宫内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在训练中不管有再多的念头也老实了。

只不过今日的这两个,却是她后来从河间王府带走的。

高阳王目光还落在金盘上,那上头现在纷纷扬扬落满了赤色羽毛,看着繁盛夺目,实际上轻飘飘的,风一吹就飘走了。

跟公主府如今的威势一样。

只要太后一倒,第一个死的就是元煊。

那么这两个美人留在府内就太可怜了,不知要沦落到什么地方,还是送到他的金屋去安全。

高阳王一向要什么就去拿什么,所以直接开口,看向了元煊,居高临下的,带着恩赏意味,“那个歌女和舞女,我就都带走了,顺阳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不管是金银器物还是田地庄园,都可。”

元煊挑了挑眉,“我有说不的权力吗高阳王?别说我不同意,就是同意了,只怕我还没收到您的东西,只怕这两个就要被抢走吧?毕竟您连对我的祖母都敢不敬,是不是?”

这会儿她自然不能就这样让了,高阳王的语气她不喜欢,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嚣张显荣的顺阳长公主,自然不会喜欢被这般对待。

她干脆旧事重提,暗指对方不敬。

这位当年在于景昭共揽庶务的时候,太后应允赐予他婢女,不等太后挑选,这位就叫自己的宦官矫诏挑选了几个带回去。

元煊看章武王蠢蠢欲动,这是个暴征敛财,富可敌国的人物,她有些头疼,她祖父到底为什么留下这群祸害。

今日她虽然捧着章武王,实际也没对这位有什么好印象,这位打仗的本事比脾气可小多了,好在和广阳王关系好,有万无禁兜底,出不了太大的事。

章武王闻言也笑,“这二位美人都入你府中岂不可惜,我还在这里,长公主不如割爱,我定然立时三刻就将好礼送上府,换取美人。”

高阳王转头嘲讽,“都要出征了还惦记美人?”

“怎么?你姬妾满房,还惦记这两个?你不知足就算了,徐美人的哀歌京中人都听过,你是当真一点不怜惜美人啊。”章武王毫不退让,“别以为你如今见王不跪就是我们兄弟之中第一人了,你识怀短浅,如何能辅佐君王!”

高阳王他同样寸步不让,“怎么,你以为你成了左军都督就能成军中第一人了?只是坐在左边,可人心都不服你。你打过几场胜仗?连山胡人都打不赢!你连长孙冀都不如!长孙冀有个人拖着后腿才输得惨烈,可怜广阳王在前线奋战,不知道有个狂妄自大的人也要来拖他的后腿了!”

“你!”章武王拍案而起,心头火烧火燎,脸已经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醉了。

毕竟这一场庆功宴,从一开始两人就拼过一轮酒,陆金成又最喜欢劝酒,崔叙看着文文弱弱,劝酒敬酒都十分在行,席面上已经有人醉了。

两人针锋相对,应当出面劝和的主人却悠哉举杯,看了一眼杯中清澈的酒液,浅饮一口,方才慢慢开口,听起来也像是有了醉意,“既然二位都要,不如比一比筹码如何?我年纪小,从前在宫中,不曾见识过京中斗富的风采,如今却想见一见,究竟是章武王更胜一筹,还是高阳王更上一层。”

元煊是居心不良,其余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长公主设宴安排周全,膳用了,酒喝了,歌舞也听了,投壶也投了,可也终究寻常,这两位富可敌国的宗王比拼,可是难得一见。

章武王早已上头,率先开口,“我亦早等着这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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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东汉蔡邕有《蔡氏五弄》,其中渌水即绿水,指清澈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