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火把之下,几如白昼。
冯云在殿内走了一圈。
太子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三皇子冷脸:“云都尉,莫不是也要欲加之罪?”
冯云微微弯唇,忽的大声道:“本官御林军卫都尉冯云,镇国公乃本官祖父,本官不管你们为何来此,又因何藏身于此地,尔等擅入行宫,烧杀官眷,已是死罪,若此刻现身,本官可求陛下不祸及家人,不然就不要怪本官言之不预。”
冯云话落,并无回响。
太子脸色阴晦:“云都尉,你在勾结反贼。”
“太子,我殿内有反贼?”三皇子斥驳,看了眼冯云,“还是说云都尉与本殿勾结?”
太子蓦地看向三皇子:“不管你说什么,你也逃不了干系!”
三皇子一指院内:“太子别忘了院中的那些人。”
“谁知道是不是你用来自污的。”太子拂袖。
三皇子怒极反笑:“好,即便是,他们又是怎么进的行宫?”
太子一怔,三皇子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几乎一起看向冯云。
冯云失笑。
自家兄弟怎么打都无所谓,先把她这个外人收拾了呗~
冯云恍若未觉,站到殿内的书架前,抬手。
张鸣等御林军卫上前,把书架搬开。
太子看过去。
书架后面就是一堵墙啊~
三皇子神色微变:“骑都尉要做什么?”
“砸了它!”冯云呵声。
“大胆!”三皇子怒喝。
太子眼中一亮:“来人,砸了它!”
“太子,你——”
“骑都尉必不会无的放矢,砸!”太子断声。
先前砸院门的小型攻城锤还在,“砰”一下,墙面巨震。
“砰”二下,墙面裂开大口子。
砸墙的兵士还没反应过来,里面轰然冲出来数名黑衣人。
“护驾!”
太子吓的连连后退。
三皇子也好似被吓了一跳,口中高呼:“不要放跑了他们!”
只是那些黑衣人全无逃跑之念,手中刀刃泛着寒光,直奔冯云。
冯云早已经练就了一双锐目,看到蒙面人露出的那双眼中的决然,就知道她只能充当刽子手。
他们的脚步凶猛,身上的冷然之气都是多年在军中厮杀出来的,如他们这般的精锐理应死在战场上。
“对不住了。”
冯云暗道一声,手中长枪直冲杀过去。
他们足有十二人。
狭小的空间并不适合太多人围攻,也不适合长兵器。
但于军中百战者并不是问题。
他们既拼死,冯云也给了他们足够的颜面。
一枪毙命。
或震破肺腑,绝不予折磨。
十二人,死在冯云枪下,足有八人。
太子三皇子震惊。
冲到殿门外的季洛季子墨看着她,怔然无语。
************
不待天亮。
行宫内的火灭了。
再也听不到官眷的哭喊声。
神照门在轰鸣声中打开。
冯云在前,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还有惶惶然似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二皇子于后,在提南兴高忠的怪异目光中进入行宫内门。
冯云手持紫金鱼袋面圣,把当夜里她所见所闻尽数禀告。
从猎苑大会后她打算回家看看父母,却是瞧见了自己的二姐姐开始一直到亲自灭杀了墙内的八名歹人,几无遗漏。
至于如何识破歹人藏身于中也很简单,就是以步丈量了内外尺寸,发现大有不同,故而确认当中有夹层,而那夹层也足可藏身。
当中全是事实,没有半分个人情绪在里面。
社畜了多年,心知肚明的就是别在上司跟前耍聪明。
尤其这位上司还是皇帝,人家的下属都是老狐狸,她这小鹌鹑就看到什么说什么,人家自有定断。
然后主动承认错误。
引咎辞去御林军卫都尉之职。
果然皇帝只沉吟一息,就允了。
冯云默叹,她就知道她这个官儿当不长。
皇帝允。
冯云回转途中得知行宫外已多了一队精锐护卫,为首正是大兄冯暮雨。
也难怪那位太子后来老老实实,没有如同望东伯府时对她下杀手。
五城兵马司若有异动,必就叫人包了饺子。
冯云回了家中。
行宫内不少官员也回去了,有的官员人家痛不欲生,有的官员人家劫后余生,但这些都和冯云没什么关系了。
她家里老父亲和祖父没回来,母亲叔母也知道她累了一夜,即便穿着后来张鸣带过去的软甲,胳膊上还有腿上各有伤口,只念叨着要她好好歇息。
若非是云儿昨夜里拼了命,自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不管是太子殿下要做什么,还是三皇子不甘心,都和咱们没关系,自有圣断。”
“清儿,你也别苦了自己,陛下就是看在云儿昨夜那般辛苦的份儿上都不会委屈了你。”
“……”
细碎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还有细碎的呜咽声。
冯云很快就听不到了。
她太累。
大兄回来了,太好了。
她终于什么都不用管了。
……
关合的房门缓缓推开。
镶嵌着珍珠的绣鞋迈入,白色的袄子挂着细碎的万字结长裙细腰,袖间琳琅又是无声,浅浅的丝绢笼罩着面容,只露出了一双暗晦不明的眸子。
冯清走到床头。
点点的檀香在屋内萦绕。
床上,冯云正睡的香甜。
安神助眠的香,不是毒,只会叫人舒心安睡。
即便是神医来了,也不能说错。
毕竟昨夜里,太累了,不是?
呵,原本以为她会陷落在望东伯府,哪里想到不止安然无恙,还搅了殿下的大事。
明明是太子咄咄逼人,怎么就是殿下殿中的夹层发现了潜藏的匪人?
根本就是太子等不及想要皇位,是殿下在制止,是殿下想要得了原本陛下就许给殿下的位置而已。
一眼可见,若是陛下喜欢太子,又何必百般偏宠殿下?
只是陛下不愿言而无信才让殿下想法子自取之。
昨夜里,太子就应该死的。
昨夜里,殿下理应会被百官称颂的。
都是她,就是她!
窗外有云挡住日光,屋内一时幽暗。
冯清缓缓抬手。
长袖中,银色的光亮划过,匕首缓缓出鞘。
无半点儿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