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晚发现内科是没有专门的创伤换药室的,然而内分泌却有,里面的配置虽然比不过外科,但是简单的清创消毒包扎的是有的。
“怎么了?”周金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发现她眼睛里盛满的好奇。
“我没想到这里有换药室。”若晚没想到被发现了,口罩下的嘴唇微抿腼腆的笑了一下。
周金觉得女孩笑起来倒是好看,眉眼弯弯的,刚刚女孩恰好摘了一下口罩他看了面容,在学校肯定受欢迎的程度了,若是当年她和他同级反正得三天两头被医学部那些人挂上表白墙的。恍神一过,恢复清明,手边的动作不停且有序。他自然也看见了那病人的创面,溃烂面很大也深,而且都已经散发恶臭,这个清创没一个小时是结束不了,那可是得将死肉一点点钳剔除。所以没让病人过来换药室进行,就让他躺在病床上,他那病房安排在最末间恰好昨天最后一个在那间病房的病人已经出院了。
若晚帮忙推着治疗车跟着周金身后,路上轮子在地板上滚动,治疗车上的金属面与不锈钢盘接触,因震动发出响动,导致好些家属探头出来看是不是护士来给自己家人打针了,发现不是时,也要问上若晚一句‘护士,什么时候能给我爸打上针啊?’。若晚时常无奈的就是如此,好像在医院人们根深蒂固觉得是女的穿白大褂就是护士,而亲戚间他们也习惯了一般,听见她学医,普遍觉得她学的护理,一般第一句就是‘你会不会打针啊?’。
“女孩子学医挺累的,而且误解和敌意也很大。”
走在前面的周金也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情,便开口安慰着,他比她见得多,说出这句话时,既是安慰也是让女孩尽量别过多理会。他以前也带过一个女实习生,他为什么记忆那么深刻,因为他那时也刚初来医院上班,而那个女孩是他带的第一个实习生。那个女孩医学知识很扎实,有什么或者哪里不懂就问出口,性格开朗活泼,人很直接。有一次吧,一个病人尿失禁,家属觉得很是恶心,想过去护士站叫护士帮忙换一下床铺,结果看见她坐在护士站整理出院病历,那女孩整理出院病历也是看护士太忙了,就经常自己去放置出院病历的抽屉里把病历都拿出来。那个家属开口就是‘护士,我爸尿床了,给我爸换个床铺呗?’,女孩呢解释说她不是护士等护士来了她告诉护士去给病人换,结果家属一听觉得她在骗人,不是护士怎么就坐在这,觉得她和自己一样嫌弃恶心了也不想换,然后觉得自己出钱住院的当然有义务叫动护士了,他瞬间暴起一把伸手过去抓住女孩发顶的马尾辫就是将她的头往桌子上磕,瞬间血涌出滴落在桌子上,周围人都蒙了,反应过来一阵兵荒马乱,在配药室的护士听见嘈杂声音出来,看见女孩捂住头,指缝间有血喷涌而出,立马返回配药室拿纱布块按在女孩伤口上紧紧捂住,一边声音嘹亮地呼喊医生过来,当时是下午,他在办公室写病程记录,听见呼叫立马出来,看见女孩这幅样子时,他也一惊。立马将女孩带去骨科缝针包扎,回来时,就看见护士长风尘仆仆从家里返回了医院,拿到了监控记录查看事情缘由,随后直接报给了医院科教科和医务科,他们没想到的是医务科先过来说那家属投诉说护士不作为,他一时怒起失手伤了护士。过来看见监控,直接让科教科去找女孩报警,如果女孩是医院的,她们确实会采取哑巴吃黄连,咽下去。但是女孩是实习生,而且是临床实习生,连护理专业都不是,人家还解释了不是护士,你突然动手说自己失手,属实有点恶心。周金回忆起当时警察带走那家属时,还在振振有词说女的怎么就不是护士,说医院包庇,实在让人气不打一处去,那段时间医院的女医生同事都义愤填膺状态。
“老师,我知道的。”
周金一愣,他看向女孩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被烫了一下一般收回视线。
俩人沉默着到了病人的病房进去,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吃着包子,旁边床头柜上放置着一瓶水。他看见俩人进来,加快了嘴里的吞咽险些噎到立马灌了两口水才好些了。
“周医生,小若医生好。”
“吃早餐呢?你家属还没来?”
“嗯嗯,周医生吃了吗?我这……”病人似想把自己的包子递过去然后想想只剩下半个自己咬过的,又缩回不好意思地看着俩人笑了笑,“我给我老婆打了电话,她说拿到了出村证明,上午就过来。”
“好,我们吃过了,自己吃吧,早上抽了血吧?吃了药嘛?”
“抽了抽了,抽完血我才吃的,药也吃了,你说要吃了第一口东西跟着吃,我刚刚就吃了。”
“好,我们现在来给你处理溃烂的肉,那些得剔掉才好得快。”
“好,那个,周医生,会有点不好闻……”老头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俩人又低下了头,右手轻轻搭在被褥上。
“这有啥的,不用担心,我还以为你怕痛呢,等下会痛,可是真的。”
“我不怕,我不怕痛的,医生,我的腿会不会废了……请把我的腿治好,我……家里还有好多事需要我做,我不能以后……”
“会好的,我们会尽力治好,以后不舒服就尽量不要拖着。好,你先吃完手里的包子,然后掀开你的裤腿,我要开始处理你的伤口了。”
“谢谢周医生,谢谢小若医生……我吃饱了已经。”老头似害怕俩人不相信他,立马放下手里的包子。
周金又岂不知道,老人是怕耽误他们的时间,心下感慨万千。
老头掀开被子,慢慢撸起裤腿,露出那溃烂又散发恶臭的创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