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璇近弱冠之年,年岁大念念与沈瑶两岁,个头不算很高,在男子中少有的肤白。
因着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分外鲜明。
他远远看到念念便笑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人群中显得最是明媚阳光。
若是寻常女子,定为他这朝阳一般的俊朗倾倒。
见到他对自己笑,念念礼貌的回了一笑,扶着爹爹与一众丫鬟仆人下船登岸。
陆霄带着众人从码头上迎过来。
陆霄十八岁进士及第,圣上钦点探花郎,娶的是顶头上司御史中丞王郅之女王舒云。
如今任职御史台,虽品级不高,权力却不小,上可查王侯公卿,下可审知府县丞。
上任不久便抓了几个以权谋私的贪官,在金陵颇有些名声,朝堂上下都给他几分面子。
念念怕爹爹真让人用竹排抬她,强装自己脚好了,越是掩饰,越走的怪异。
堂兄陆灏见堂妹腿有异样,像是得了腥的猫,凑上前摸了摸霖儿的头,便开始调侃起念念来。
“我说妹妹,莫不是又偷翻谁家墙头,摔了腿。”
陆灏自小没了爹,跟着伯父陆行学做生意,十七岁那年便被陆行安排到金陵城去管理生意了。
陆灏为人随和豁达,不拘小节,进京五年,广结善缘。
如今也是金陵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底下人见了都叫一声“陆老板”。
两兄妹见面总能拌上几句嘴,照往日,念念肯定不退让,必要跟堂兄吵个急赤白脸。
不把各自陈年丑事老裹脚布般抖搂完不罢休。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念念懒得跟他计较,只回了句:“二哥你怎么猜的这么准,我就是爬墙摔的。”
陆行瞧着外人在,替女儿圆场道:“搬家事多,丫鬟们办事不周,不巧,前日念儿被她们乱放的箱子绊倒摔了一跤。”
“姐姐是在船上摔的,那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看路。”霖儿说了实话。
陆行掩饰的咳起来:“咳咳,念儿的脚不碍事,大夫说三五日便好了。”
念念还指望这腿伤多装几日,省去拜见七大姑八大姨的麻烦。
她拉着陆行撒娇:“爹爹,女儿如今走路还不利索,怎么会无大碍呢,怕是还要养个把月呢。”
陆行怕沈璇介怀,急忙开脱道:“胡说,一点小伤,你莫要娇气。”
此话一出,众人赶忙上前关切了一番,宽心她不日便会好了。
被这么多人同时关心,念念心虚的一个劲儿赔着笑脸。
瑶儿上前拉起她的手:“这回可是真的住下了?我做梦都盼着你能来金陵同住,像我们小时候在苏州城一样朝夕相处。”
瑶儿容貌虽生的不比念念,倒也是个清秀美人。
加上她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性子活泼豪放,不拘礼数,这便是她俩能成为至交好友的缘由了。
不等念念回答,她便又说:“念念,自打得了你们要搬来京城的信儿,我哥可是比我还要急,每日都算着日子,今日便是逃了廖夫子的课,跟我一道来的。”
沈璇脸上竟泛起了一阵红晕:“陆伯父与我父亲乃故交,父亲有公务在身,小侄理应代父相迎。”
沈璇去年三月里病了,错过了恩科。
今年皇恩浩荡,八月加试一轮。
正请了原翰林院供职的廖夫子在自家家学里解惑授业。
沈家的几个小公子连带京城几家有名望的公子都一并过来沈府读书。
“有劳沈公子了。”念念低头行礼。
沈璇上前一步,念念却不自觉退避了一步。
沈璇顾自一笑:“子悠妹妹不必客气,像儿时唤我一声璇儿哥哥即可,我家人虽离开苏州已八载,可儿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念念的大名鲜少有人叫,只有他一本正经的记得。
“是啊念儿,你刚会走路就追在人家屁股后面喊哥哥的,现在反倒生疏了。”陆行一语,引得众人开怀大笑。
念念脸上一阵青红,很是不自在。
不远处的官道上,一位白衣公子正在送别友人。
许是着了风,这公子轻咳了几声。
“此去柳州采风,杨大人定要多多保重。忆安盼着杨大人早日归来,一同完成《柳州志》的编撰。”
“萧大人放心,杨某定不负所托,江边风大,萧大人请回吧。”弘文馆编纂杨雄拱手说道。
萧忆安点点头,目送杨雄离开。
“公子,你风寒未愈,本不必亲自来送杨大人的。”萧忆安身旁的侍卫楚余替他紧了紧披风。
萧忆安眺望江边,目光在远处码头旁正在寒暄的众人处停了停。
淡淡的说了句:“无妨,一点小病,不碍事,杨大人此行少说也要一年半载,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楚余朝萧忆安瞧的方向望过去:“那不是御史台陆大人和沈参政家的公子吗?”
萧忆安收回了眼神,点了点头:“是陆大人与沈璇。”
“那女子定是陆家的小姐吧,听说陆家有万贯家财,陆家小姐又是苏州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不成想竟是个跛脚的,真是可惜了。”楚余远远望着一瘸一拐的念念惋惜道。
萧忆安不甚在意的望了一眼:“天公造物,哪有那么十全十美的。”
“既在此遇见了,公子要不要去问候一声。”楚余提议。
萧忆安淡淡的说:“不必了,我与沈璇不熟,与陆家也无交情。”
但见楚余仰头皱眉,甚是努力的思索了一番,开口:“咱们与陆家是没什么交情,但要细说起来,陆大人还要唤你一声表叔叔。”
萧忆安瞥了他一眼:“我何时辈分如此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