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在少女的脸前闪烁,不过几个呼吸,她便睁开了眼。她眨巴着眼,似乎还有些恍惚,却只看到了面前三个人,一张是许久未见的父皇,一张是八皇兄,还有一张属于八皇兄的友人。少女从地上爬起,身后站着三名严阵以待的皇家亲卫,而这三人的刀尖,都对着自己。
但她只是轻轻颤抖了一瞬,便摆出了从容的笑脸。
“父皇,皇兄。”
她知道自己如果醒来会面对什么,也知道自己当时所在的地方是什么,她本就没有继续隐藏的想法了——母亲死了,荼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依靠和希望也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
黎以廿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和平妃几乎如出一辙的脸,那双和偶缘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一时间悲从中来。他的心情很复杂,他承认自己背叛了曾经和偶缘的誓言,没有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也没有做到保护好她,他也承认自己对平妃有愤怒也有愧疚,他知道自己那一晚其实没有完全醉倒,他有侥幸心理,也有身为帝王的骄傲和莫名的孤傲,他甚至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你可知道,朕想要问你什么?”
黎以廿开了口,未初和沙坐在旁边,他们平静地看着酉初,但未初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攥紧了,但又一次次忍不住松开。
“...知道。”
少女眨巴着眼,看着面前的皇帝,眼睛里却没有几分敬畏,甚至有几分无所谓的感觉。或许对她来说,从未谋面过的父皇的压迫感和威严,或许还不及平日里对自己拳脚相向的母妃吧,而她甚至已经终结了自己的噩梦,她已经无所畏惧,无谓生死了。
“但,父皇,您能告诉我一件事吗?”
少女眉头轻轻皱起,眼睛也顷刻间盈满了泪水,她似乎有满腔的委屈,但此时此刻,只能凝聚为一声疑问。
“...我是您亲生的孩子吗?我的身体里,有皇家的血液吗?”
黎以廿愣住了,未初也愣住了。倒是沙,因为窥探过少女的记忆,知晓她没有办法解除渐宽带,所以才发出这种疑问,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
“...你眉心的胎记证明你是皇家的血脉,这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黎以廿说道。
“每个皇儿出生时,朕赐予了每人一个木制的铭牌,若不是朕的孩儿,你也不会出现在江女的预言之中,也不会对那个铭牌产生反应,这种种一切都证明,你就是朕的孩儿。”
黎以廿话音刚落,少女就从衣袖中拿出了那个木制的铭牌。
“我知道,父皇...但是,现在,这块铭牌对我也没有反应了,渐宽带...也没有反应了。”
她手心里,那个刻着“酉”字的木制铭牌平平无奇,乍一看就像是一截破烂木头,“酉”字都模糊了不少。黎以廿的眉头皱了起来,正准备说些什么——毕竟对于皇家来说,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一点简直是奇耻大辱,无论是对于黎以廿,还是对于平妃,更或是对于酉初来说,这一点都是奇耻大辱。
但,黎以廿曾经也有过怀疑。
他只和平妃有过一夜温存,但仅仅只是那一夜,平妃就怀了身孕,这件事一直困扰着黎以廿。但是没有道理,因为赐予铭牌的时候,铭牌确确实实对酉初有反应,这一点没办法骗人,黎以廿亲眼所见。
“...或许护江人传承的东西会有记载。”
黎以廿还是开了口。
酉初看着黎以廿,开了口,缓缓问道:
“......父皇原来知晓吗?”
黎以廿看着她,声音冷冷。
“朕自然知道,护江人手里有代代相传的东西。听你的口气,你也是知道的。”
酉初笑了笑。
“是的,我知道。现在这本书就在我的衣服内袋里,我可以给你们。”
她的眼睛还是带着笑的,只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地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一片死寂,就连笑意,都只是粘上去的,比曾经更加真切的违和感更加刺眼,更加明显。
“但...我想问一个问题。”
酉初眨了眨眼,眼神看向了未初,又看向了沙。
“...皇兄,你能告诉我吗?你的这位朋友...他和媚儿有关系吗?”
未初眼神冷冷的,他无法对面前害死了自己手足兄弟的妹妹动任何仁慈之心——这对皇兄不公平,对甘草也不公平,对皇兄一家,都不公平。未初没有说话,倒是沙开了口。
“是。她并不叫媚儿,她是荼,荼蘼的荼。”
沙话音刚落,酉初却捂住了耳朵。
“不,在我这里,她就是媚儿。”
她捂着耳朵站了起来,脚步飞快,不顾身后的三名皇家亲卫的刀刃,直直地冲向了沙,跪了下来。
“求求你,求求你,你能不能救救媚儿,能不能救救她?”
不知道是因为酉初伪装自己的面容和表情太久太久,她的声音明明那样崩溃,但是表情却依然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变化,整个人都充斥着极强的割裂感和违和感,让沙和未初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沙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看着酉初。酉初也知晓他的答案了,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肩膀,耷拉着脑袋。
“我知道了。”
她说道,而过了不到片刻,她就说道:
“...你们随意看吧,在母妃死的地方,那里有个密室,就在进门后左手第四块砖下,那里藏了母妃知道的很多很多东西,这本书...其实也只是我从底下的藏书中撕下来的。”
酉初从内袋里拿出了那本有明显的撕扯痕迹的书,递给了沙,眼睛却看着未初,呆呆地,似乎想说很多很多话。
“...皇兄,我...我知道你和子初皇兄关系要好,他对我也一直一直都非常非常好,我知道。”
“...但我恨所有人,恨我自己,也恨你们所有人。”
话音刚落,酉初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玉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打开了。
一股奇特的香味,突然盈满了整个房间,而沙却突然怔愣在了原地,刹那间,空间凝滞了,似乎时间都停止了。
“...为我和媚儿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