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后叫你夏仆人?”卫珩学着夏瓀平常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夏瓀没来得及开口,手机又响了。
不是短信,是电话。
号码是夏盛光发给她的司机号码。
“喂。”
“你好,是夏小姐吗?”
“嗯。”
“我是你父亲安排来接你的司机,我现在已经到校门口了,请问你在哪?”
“马上。”
嘟嘟嘟。电话被夏瓀挂断。
整个对话,干净利落,言简意赅。
夏瓀收起手机,对卫珩说:“司机来了,我们走吧。”
他们并排朝校门口走去。
气候已到了深秋,他们学校那棵硕大的槐树,它的枝叶繁茂,似乎没有收到秋天的短讯,枝叶还是像春天那般青翠。秋风吹过,树枝时而随风摇摆;时而站立不动;时而从树枝上落下几片可怜的树叶。
此时在这棵槐树下,刚好经过并排走在一起的一男一女,落下的几片树叶随风在空中画了几个圈,最后落在女生的发丝上,刚好卡在她的发缝里。
女生毫无察觉。
一抹绿镶嵌在女生鬓挽乌云的长发上,像是一种暗喻:哪怕你身处黑暗,也能拥有不请自来的春天。
夏瓀和卫珩快走到校门口了。
突然,卫珩侧过头,看到夏瓀的发丝上卡着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绿叶。
他抬手,轻轻将它摘下,本应该直接扔了,但最后被他放进了口袋里。
掉落。摘下。整个过程夏瓀都无任何察觉,她从头至尾都不知道她和一片树叶曾有过这么短暂的相聚。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似深刻,无法割裂,其实到头来,都是短暂停留,就像被鸿鹄踏过的雪地,脚印终究会被来年春天融化;就像这片夹在发丝里的树叶,停留时间再长,也终会被摘下或自然掉落,甚至发丝的主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此时,夏瓀和卫珩不知道的是,在他为她摘下发丝上的树叶时,在他们后方的不远处,有人举着手机,按下快门,将这一刻永久定格。
上车后,司机问他们是不是夏小姐和卫少爷,夏瓀随意“嗯”了一声。
之后,再无人说话。
车里安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夏瓀一直留意着时间,看着屏幕上的时间分钟那里从40变到55,车子才停下。
车子直接驶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停在专用停车位上。
卫珩在驶进地下停车场之前留意了一下小区的外观,跟上次送夏瓀回来的那个小区不大一样,这里明显高档很多。
车子停好后,却没有人下车。
司机感到很奇怪,明明到了怎么还不下车?
他好心提醒道:“夏小姐,到了。”
“我用得着你提醒?”夏瓀没好气道,“你不带我们进去我们怎么知道在哪里?”
司机讶然:“你不是夏总的女儿吗?”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他的身份不适合问这种问题,但已经无法收回。
果不其然,他看到夏瓀抬起的眼眸里弥漫着冷冽的光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个眼神跟夏盛光真的很像。
但是夏盛光自从和着名演员李溪沅在一起后,眼里再无冷意,全被宠溺和温柔代替。
下车后,司机跟个导游似的一路领着他们进单元、上电梯,按楼层,最后送到家门口,服务相当周到。
门早已打开,显然恭候他们多时。
还没进门,浓郁的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都说饭菜的香气是属于家的味道,可她闻来还不如食堂饭菜香。
最先来门口迎接他们的是李溪沅。
李溪沅今天身着一件裸色收腰长裙,贴身的剪裁展现出她曼妙的身姿。外面披着一件黑色小西装,既显干练又不失柔美。
李溪沅先看到卫珩,扬起嘴角,笑容分外甜美,之后视线转向夏瓀,对她露出同样甜美的笑。
她像个女主人似的招呼他们进来:“快进来吧,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然后,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为他们准备的新拖鞋。
他们穿好拖鞋进来,夏瓀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第一眼就看到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客厅,沙发和地板都是白色的,墙壁上挂着古典的壁纸,还有镂空的窗户、复古的吊灯,处处都在彰显着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典雅优美、庄严肃穆又充满神秘感的人。
她多久没来过这里了?她也记不清,记忆中夏盛光家里的装潢不是这个样子的,但到底是不是她也不确定,她早对这里的一切非常陌生了。
此时这个家的男人才姗姗来迟。
夏盛光从厨房里走出来,宛如一个贤惠的家庭主男,腰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围裙穿在这个男人身上有着极强违和感。
夏瓀不适地皱了皱眉。
“夏盛光,能不能把你这围裙脱了,怪恶心的。”夏瓀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夏盛光冷眼扫向夏瓀。
夏瓀只装做没看到,径直拉开餐桌椅坐下。
卫珩和李溪沅都见怪不怪,他们早就知道这父女俩的关系不和睦。
“小瓀。”李溪沅喊了一声,又意识到她和女生关系不似和卫珩那般亲昵随意,于是立马改口征求女生的意见:“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不可以”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可想到她是卫珩的姐姐,夏瓀把这三个字吞了回去,没说话,只轻点了下头。
夏盛光原以为夏瓀会像怼他一样怼李溪沅,她俩初见的场景他还记忆犹新,他都做好如果夏瓀再对李溪沅出言不逊,他绝对不会给她留面子。
当他看到夏瓀竟然点了头,他差点没控制住他惊讶的表情,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生竟有点陌生。
夏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和善?
看到夏瓀点头,李溪沅这才放心的说道:“小瓀,我先跟你说声抱歉,应该早一点和你正式见面的,因为我一直都在拍戏,没有时间,所以拖到了现在。”
夏瓀面无表情地答道:“见不见有什么所谓。”
“当然有所谓了。”李溪沅望了一眼夏盛光,又羞涩地低下头笑了笑,脸上浮现出迷人的一抹红晕:“毕竟你是盛光的女儿,而我和盛光也打算结婚。”
此时的夏瓀和卫珩夹了菜刚准备往嘴里送,听到这话两人动作同时一顿,眉心也随之抽了两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菜送进嘴里。
这菜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两人的动作和表情都被夏盛光和李溪沅看在眼里。
这两人同时出现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表情,最后连反应也都一样,无动于衷,像是深不可测的湖水,把所有的外部刺激都无声地吞没。
此时李溪沅和夏盛光两人的内心想法应该一样。
这两人才是真正的亲姐弟吧。
“小珩,小瓀,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谁和你们是一家?”夏瓀手夹着筷子一起重重拍在桌子上,听着像是被一把锋利的钝器狠锤下来的声音,震耳欲聋。但比钝器更锋利的是她的目光。之前因为卫珩在,她从进门起就一直尽量保持和善,在听到“一家人”这三个字后她彻底装不下去了。
李溪沅显然被夏瓀突然变脸而微微受到惊吓,她以为她惹夏瓀生气了,心里顿感不安。
只有对李溪沅,夏盛光那明察秋毫的能力才派的上用场。他很快就注意到李溪沅的表情不对,从而精准地判断出她的想法,他知道她一定认为她惹夏瓀不开心了,所以夏瓀发火。
其实这不算夏瓀真正发火,但是他向来看不得李溪沅受委屈,夏瓀明明还没开始怎么样,他就开始先发制人:“夏瓀!我警告你,注意你的态度!你最好别让我提醒你第二次!”
听到这声怒吼,原本一直安静吃饭的卫珩手不自觉地攥紧筷子,眸色暗了暗。
夏瓀冷嗤一声,捡起筷子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注意就注意,她忍!但是她忍不是因为她怕,而是因为有卫珩在,她不想太失态,那样样子会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