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发热?”襄王妃急切地问道,“可是着凉了?亦或是积食?”
宫女仍旧是简单地回复:“奴婢不知,不如王妃再派个人过去看看。”
八王妃刚出月子,最是牵挂孩子,对此颇有些感同身受,因而帮着问道:“不如让襄王嫂嫂亲自过去一趟?”
那宫女摇头:“各位王妃无诏不得出入重华宫。”
程颂安有些隐隐的猜测,上前道:“王妃,不如让奴婢过去看看,三爷看见我,或许便不哭了。”
襄王妃眉心微动,点了点头:“你去最好,若是见了宁昭,告诉他同乳母一同照顾好幼弟。”
程颂安躬身答应了,便随着那宫女离开了重华宫。
跨了两道宫门,程颂安一把将那宫女拖进拐角处,低声问道:“这不是往集文殿的路,你是哪宫里的宫女?”
那宫女挣扎着去掰她的手,怎奈程颂安力气比她大得多,她越挣扎,程颂安的手收的越紧。
“老师,宫里杀了人,可不好逃出去。”
一道清越的声音落在身后。
程颂安松了手,那宫女得到自由,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未停,立即又转身想逃。
七公主手起掌落,劈在宫女脖子里,那宫女哼也没哼就晕了过去。
五年未见,七公主从一个孩童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出落的更加漂亮,眉目间是皇家贵女少见的英气。
程颂安屈身行礼:“臣妇见过公主,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七公主幽幽道:“老师,你不认醒儿这个徒弟了吗?”
“臣妇不过做了公主一个月的老师,不敢再忝居这样的名头。”程颂安仍旧是行礼的姿态,未得允许,她没有起身。
七公主上前将她扶起,红着眼睛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老师,你这样说,没得伤了醒儿的心,白白牵挂您五年。”
程颂安不由得有些感动,先将地上晕过去的宫女拖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对七公主道:“醒儿,宫中不安全,你怎么能一个人出来?快回永福宫去。”
七公主脸上带着骄傲:“老师,我是受人之托,过来接你去见父皇的。”
说着拉起了程颂安的手,一路捡着她熟悉的小路,躲开侍卫与宫人,往乾元殿走去,边走边说:“宁昭他们都无妨,是有人想把你骗走。”
程颂安点头,问道:“是崔大人让你来救我的?”
七公主想了想,不确定地道:“也许是吧,是五皇兄叫人带的话儿,让我把你带到乾元殿,崔大人就在那里,想必也是他的意思。”
程颂安脚下一停,愣在原地。
不对,刚才那个宫女才是真的要救她的人,幸而她没想真的杀人,七公主也只是敲晕了她而已。
七公主见她停下,不解地问道:“老师,怎么了?”
“无事,只是忘了你跟襄王的兄妹情深。”程颂安吸了口气,反正她也没想走。
七公主笑了笑:“五皇兄知道我想念老师,跟我保证过,老师一定会回来,果然没骗我。”
说着,又带了些愁容,“老师,乾元殿我进不得,等把你送到宫门处,自有人接应,你若见到父皇,替我向他问安。”
七公主对朝堂争斗不懂,襄王只是利用了她向往江湖的侠义之心。
程颂安心中一动,她可以真的成全七公主的侠义心肠,于是让她附耳过来,悄声吩咐了几句。
七公主剑眉一横,向她保证着去了。
程颂安独自隐在暗处,等了不多会儿,一个端着食盒的内监快步走了过来,被一道无声无息的掌力袭过,晕倒在地。
将内监扔进假山洞里,换上他们的服饰,程颂安拿上食盒,往乾元殿走去。
守卫比平时多了几倍,整个宫中鸦雀无声,见有人拿着食盒过来,侍卫拦了下来,掀开盒盖查验一番,又让内监拿出银针来试了,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才放行。
程颂安秉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进了乾元殿,她未曾来过这里,只能用余光瞟着方位辨认主殿的位置,然后走了进去。
“事已如此,母后,您还看不清吗?”
大殿上,襄王站在中央,仰望着高坐在凤台上的皇后,平静地问话。
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襄王在高位,在俯视匍匐在脚下的皇后。
皇后冷嗤一声:“你要杀便杀,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襄王温和一笑:“母后说的哪里话,咱们母子一场……”
皇后大笑着打断他:“母子?我可没你这种儿子,你母后是里头那位。”
“您是嫡母,无论谁当皇帝,不都是您做太后?”襄王语气一丝变化也没有,循循善诱道,“只要您将遗诏拿出来,您就是我唯一的母后。”
“哼,你此时让我拿出遗诏,必是要篡位,我偏要让你当乱臣贼子!等着吧,瑾王会来救驾的。”皇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只可惜本宫没看出你的狼子野心,若是六年前就将你杀了,也没今日之事,要杀要剐,随你处置,本宫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求饶,成王败寇,我无怨无悔!”
多年的权力斗争,让她自有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气。
襄王一时被激的露出凶相:“母后,你还在等瑾王兄来救驾,不觉得太天真了吗!”
侧殿被推推搡搡赶出一群人来,正是瑾王妃和全部家眷,一群人见了皇后,顿时哭做一团。
“看清楚!”襄王指着西南角,“敢来闯宫的,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话音刚落,火光冲天,不多时,传出隐隐约约的厮杀声。
瑾王家眷,吓得连哭也忘了。
再后来,声音渐歇,一队兵马进来:“殿下,瑾王勾结善防营在安定门外起兵造反,已被臣等拿下。”
“辽东总督郑将军,想里应外合,亦被陆将军拦下了。”
襄王没什么意外地摆手让人退下,又看向重重跌回凤台的皇后,没再说一句话,只是像盯猎物一样盯着她。
他手提长剑,走向哭着的瑾王小儿子,一剑刺了个对穿,大殿再次响起凄厉的哭声。
“母后,你对瑾王兄的家眷不在乎,儿臣是理解的,只是,”襄王晃了晃手中带血的长剑,“只是,郑家军里可有不少您母家的弟兄。”
皇后脸色惨白,闭上了眼睛,不肯再看下面。
东侧殿的门从内打开,里面走出:“参汤送来没?”
襄王皱眉往殿外看去。
程颂安低着头走进来,举着食盒走向东侧殿,随刘妃进去。
果如所料,崔元卿并不在这里,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四个宫女内监,走向强弩之末的隆熙帝躺在榻上,跟寻常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程颂安过去,将参汤取出,揭开盅盖,递给刘妃。
刘妃伸手接了,却手中一颤,差点将参汤撒出。
程颂安连忙托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娘娘小心,还是让奴才来吧。”
刘妃晃了晃脑袋,连日的侍疾,可能太累了,她有些眩晕,便招招手让宫女扶她去一旁的矮榻上休息。
另一个宫女接了参汤,示意程颂安托起隆熙帝,她来喂。
程颂安不易察觉地笑了下,扶着隆熙帝坐了起来。
参汤刚喝下一口,一连颓靡不醒的圣上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