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自家老爹,已经七十来岁的那二,还很是伤感地哽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声,继续说了起来。
“我阿玛没了后,我有好一阵儿,都打不起精神来。”
“可等我重新振作起来的时候,却又发现...”
“家里的那些狗奴才,已经没有了以往的敬畏之心。”
“么的!...”
“我府里的古董、字画、家具,甚至是粮食、骡马,甭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在我看不着的地方,他们就敢往外偷。”
“我去报警抓他们,结果,那帮黑狗子非但不管,反而还讹了我两千大洋。”
“我一看,这样下去不行。”
“再耽搁下去,我府里的好东西,都得让这帮混蛋给偷光了。”
“我就着急让人盖了这么一个小院子,把府里的贵重东西,都搬了过来。”
说着,他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自得之色。
“这个小院子好啊!”
“只要把门一关...嘿嘿...谁都甭想从这里,把东西偷走喽!”
“打那儿之后啊!...我又把府里大件东西,像什么紫檀的屏风、红木的桌椅、假山、寿石之类的,归了包堆儿,全都给它卖了。”
“哈哈...偌大的一个郡王府,让我拆卖得,就剩下一个家徒四壁了!”
“我看他们还能偷什么?”
“那些个狗奴才,看我不给他们发薪饷,府里又没东西可偷,没过一个月,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卖的钱和我府里的钱,我都放到了外国银行,足足换了一张十万大洋的存单呢!”
“我当时想的挺好的!”
“这么多的钱,足够我和我媳妇舒舒服服过一辈子的了。”
“说不定啊!...我们俩省着点花的话,还能给我以后的儿子留一点。”
“谁知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我那个老婆,见我家败落了,就起了别的心思。”
“她偷了我那张存单,和她的一个男同学,私奔去了山西。”
“呵呵...”
“得亏她不知道,府里的好东西,都让我偷偷运到了这个小院儿。”
“也得亏我没把那些个房产变现,换成了钱!”
“要不然...她肯定得给我来个卷包会。”
“我也得在几十年前,就穷死、饿死!”
说着,那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伤心、懊悔、愤怒的情绪,交替地浮现在他的脸上。
“我那个老婆啊!原本是一个穷酸秀才的姑娘。”
“那穷酸秀才,虽说穷,但却有几分见识。”
“给他这个姑娘,从小就上的是教会的西洋学校。”
“所以,我那个老婆...按以前的话说,就是一个思想先进的进步青年...”
“像她这样的人,原本是瞧不上我这一号的遗老遗少的。”
“可谁知道...他那个穷酸秀才老爹突发急病,而他家里又没钱治。”
“这个事,也不知怎么的,就让我阿玛知道了”
“后面的事,就是一些老套路了。”
“我阿玛掏了一大笔钱,给那个老秀才治病。”
“结果,那老秀才没治过来。”
“他们家没钱还账,就拿这个姑娘顶账。”
“我阿玛一开始,只是想让她进府里,当一个丫鬟来着。”
“后来见她不仅能写会算,说话做事还落落大方,自有一股文人气质。”
“我阿玛觉得让她当个丫鬟,太屈着她了,就直接让她给我当了一个侧福晋。”
说到这里,他见王平一脸的懵逼,就笑了笑,解释道:“自从民国了以后,就没有‘侧福晋’一说了。
不过,在民国的时候,那些个大财主、大商家,在娶了大老婆后,一般还会娶一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当小老婆。
这个‘侧福晋’,就是介于大老婆和小老婆之间的。”
王平点了点头,又些好奇地问道:“你这个侧福晋跑了后,你之后就没再娶?”
那二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道:“像我这样的人,好人家的大家闺秀不可能嫁给我,那些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我又瞧不上。
而且,我也怕找的老婆,再卷了我的钱跑了。
那个时候,我可是就指着买点祖产过日子了。
要是再来一次的话,那我可就真得饿死了。”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其实...我那个侧福晋,后来托人给我捎信,让我去山西救她?”
“救她?”王平有点懵逼地看着那二。
“对!...”那二点了点头,“她那个同学,之所以带着她私奔,其实也是看上她手里那张十万大洋的存单了。
两个人到了山西后,她那同学就用这笔钱,在山西谋了个官。”
说到这里,他‘嘿嘿’冷笑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
“这两个人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可能老天爷也看不下去吧!”
“没过一年,山西那面就发生了兵灾!”
“她那个男同学,据说是...在衙门里直接让大兵给毙了。”
“她自己也让人贩子,给卖到了窑子里。”
“再后来,她就托人给我捎了个信儿!”
“啊!...这...”王平看着那二,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您去了?”
“去了!”那儿点了点头。
说着,他又抬手指了指前面,“不光这个胡同,原来是我们家的。
前面那个胡同,至少有一半,也是我们家的。
我把那半个胡同大的宅子卖了,凑齐了路费和给她的赎身钱,就去了山西。
可等我到的时候...呵呵...她都已经死了。”
“死了?”王平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怎么会死了呢?”
那二苦涩地笑了笑,有些伤感地道:“我媳妇那人,不仅模样长得周正,而且因为她上过洋学,身上更是有一股文人的素雅气质。
她这样的女人,陷进了窑子里,那还不跟羊入虎口似的。
她...她没坚持到我过去啊!”
说着,他眼眶还有些发红了起来。
王平则又些奇怪地看着他。
作为一个男人...
你老婆卷了你的钱,跟着别人跑了。
你虽然恨她,但等她有难的时候,却又毫不犹豫过去救她。
那二这是舔狗附体啊!
或者说,这老头虽然嘴上不说,但在他的心里,其实是非常爱他的老婆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一辈子没有再娶媳妇。
至于他老婆...要是放到现代社会,那妥妥就是海王一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