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意点头,手抚摸着崔氏的发丝,思绪好像都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记得当然都记得,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岁,想要求娶清河崔氏高门嫡女,但是就连门都进不去。”
“我知道你弹的一手好琴,我就苦练吹箫,在一次社会上和你琴箫合奏,京城里人人都知你才貌双绝,我如果能娶你就是上辈子求来的福分,就算是和你合作一曲,我也不敢给你私下送拜帖。”
“但是后来我出征,要去寺里占卜上香,我才知道你给我求了平安符,而且你还拒绝过你父亲给你找的好婚事。”
“知道你心悦于我,我高兴的一整晚都睡不着。”
“后来我打了胜仗,被封为宁王,父皇问我的婚事,当时在御书房有那么多的人,我也没有开口,生怕唐突了你,后来又私下找人去探寻你父亲的口风。”
“当我得知你父亲只是想要多一些聘礼的时候,松了口气,我军功的赏赐足够娶你。”
“自从娶了你,宁王府就有了女主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回到家里,连个像样的杯盏都没有。”
“此生能有你成为我的正妃,我很知足。”
萧长意看着崔氏油尽灯枯,眼睛越来越迷离,手握着他的手,力气也越来越小,心里特别的不忍。
这是他的发妻,刚刚过门不到五年的时间,就殚精竭虑,油尽灯枯。
崔氏笑着摇了摇头,原本一直都特别的紧张,现在看起来却很放松,眼角眉梢竟然有了少女的娇羞。
“谢谢殿下和我说真心话,原来我一直对殿下那么重要,我的母亲早逝,我虽然姓崔,但是父亲在朝中的职权并不高,而且是清流,家中继母有很多的穷亲戚,一直靠父亲的接济。”
“殿下给了好大的一笔聘礼,让我族中的姐妹羡慕了好久好久,她们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我也从来没有穿过那么好的料子,用过那么好的发饰。殿下不会取笑我吧,身为世家女居然还喜欢这些黄白之物?”
萧长意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民间有说法,嫁汉就是穿衣吃饭,你愿意嫁给我,就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我拿多少钱都是应该的。”
崔氏好像也回到了那段最开心的时光,“殿下的聘礼是给我父亲的,我父亲和继母因为殿下给了我很长时间的好脸色,我在家里也从来没有过过那样的好日子。”
“我原本一直担心父亲和继母会把聘礼给扣下,一点嫁妆都不给,但是没有想到第二天殿下就另外又给了我一个单子,里面全部都是嫁妆用的东西,而且指名是送给我的。”
“十里红妆啊,光抬嫁妆的人都有三百人,每一台嫁妆都压弯了扁担,我出门看到那么喜庆,心里是真高兴啊!”
“殿下,我这一生只有你把我看得这么重要!”
萧长意点头,眼睛也有点湿润了。
“你对我而言当然很重要,我们曾经祭告天地,拜过祖宗陵墓,在宫中给皇帝和皇后的排位请安,你是我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抬进宁王府的正妃。”
崔氏的眼泪又落下来。
“可是殿下,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不够好,一直都觉得和你之间有距离感,我不知道怎样可以和你好好相处过完这一生。”
萧长意把崔氏的头靠近自己的胸口,低下头又吻了吻崔氏。
“静柔,你千万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一定是我的疏忽,你嫁给了我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的操持着宁王府为我生儿育女,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崔氏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殿下,你永远这样的温和有礼,能够体谅别人的难处,是一个真正的谦谦君子,能够遇到殿下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萧长意明明知道崔氏不是想听这些,但是他不知道崔氏和他剖白心迹到底是想听什么。
“我不用做君子,你不用做贤妃。”
崔氏难过的不能自已。
总觉得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但是却又什么都没有得到。
萧长意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对崔氏做过的事情心里都是有数的。但是作为他的妻子,他可以原谅所有的一切。
甚至都不会把那些事情拿出来放在台面上讲。
夫妻一体,永不责怪。
不像是其他府上妻妾之间闹得水火不容,做夫君的回去要指责主母,没有管好家。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难道不是吗?
“谢殿下。”
说完以后,崔氏刚才喝的安神药的药效上来了,再也无力支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萧长意把崔氏放在床上,又给压好了被角。
“我们之间是夫妻,又何必说谢呢?”
崔氏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萧长意的手。
金嬷嬷在不远处一直看着,眼眶红红的,一直到萧长意走到门口福身。
“王妃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不好对我讲的,你是从小看王妃长大的人,你可以告诉我。”
听到这话,金嬷嬷就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萧长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并不是因为特别特别的疼惜崔氏,而是崔氏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人之将死,毕竟多年夫妻,就想要给崔氏一些体面。
从这方面来说,萧长意还是很不错的。
“奴婢替王妃谢殿下。”
然后萧长意去看望年妃,现在年妃已经喝了牛膝汤,肚子里残余的血都已经排的差不多了,整个人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脸上灿若金纸。
她的眼泪一直在流,一直在流。
那是她心心念念盼了很久很久的男孩,甚至还觉得是大儿子,还有女儿挡了孩子的路。
现在她自己就这么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没了。
这让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孩子没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她甚至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萧长意。
年妃的手中还拿着萧长意上一次回来,亲手给她戴在头上的红宝石步摇,那一次萧长意原谅了她在流放的时候离开宁王府,甚至还起了再嫁的心思。
那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