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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开始,宫尚角便成了徵宫的常住人员。

他而今是执刃了,正大光明跟弟弟妹妹住在一起,不用再顾忌会有人说他蓄谋把持徵宫分裂宫门。

花长老和雪长老问起时,他还能冠冕堂皇地跟两位长老说:“弟弟妹妹毕竟还没成亲,有我看着,必不会让羽宫那样的事情重演。”

花长老和雪长老想想从羽宫传出的“没了万花楼可去,羽公子未行婚礼就饥渴难耐强迫林姑娘圆房”的流言,点头默许了。

花长老还叹道:“幸亏尚角你及时出手把流言压下去,不然还不知会传得有多难听。”

雪长老也道:“也不知金逸是怎么管的羽宫。前头才出了子羽偷出宫门摔伤的事,后头羽宫下人就开始作乱。”

宫尚角略一沉吟,替金逸开脱道:“这却怪不得金逸侍卫。他要看顾老执刃,又要管整个羽宫的吃喝琐事,难免有疏忽之处。此前听说子羽弟弟心中愁苦,日日关在屋里喝闷酒,我就想去劝说他振作起来,可转念一想,我去了只怕适得其反……”

这一点,花长老和雪长老都能理解。

要不是宫尚角手段强硬地处理了世仆柳家和一干涉事者,包括前任侍卫统领一家,长老院不但没拦着,还大力相助,很好地震慑了宫门上下,宫子羽的酒后胡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听得宫尚角感叹:“金繁与子羽弟弟相伴十年有余,感情深厚。他若肯相劝,子羽弟弟兴许多少能听进去一些,可惜……”

“这个金繁的确越来越不像话了!贴身侍卫不尽劝阻之责,一昧顺着子羽,都这种时候了,还敢瞒着金逸把子羽带出宫门。”花长老皱眉冷哼,“选婚结束后,我等就讨论过要把金繁召回后山的事,我看是时候了。”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雪长老担心道:“若无金繁护卫,子羽再出宫门……”

“怕就是有金繁在,他才会一直这样任性妄为!”花长老怒了,“这些年来,只有他一个宫家子嗣仗着有个当执刃的父亲、有个事事顺着他的玉侍,无视宫门禁令,见天往宫门外跑,才会被无锋盯上,资敌、坑害自家兄弟而不自知!”

雪长老语塞。

他瞥了眼沉默的宫尚角,拿不准宫尚角到底是不是故意要把金繁从宫子羽身边弄走,叫宫子羽再无倚仗。回头想想却又觉得花长老的话很有道理。

没了帮手,宫子羽想胡闹也闹不起来。他和林真真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五天后,以后有夫人管着,等他当了父亲,说不定就能成熟些、安分些?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是酗酒造谣生事,就是违反家规禁令,处处挑衅宫尚角的忍耐力。

“那就召金繁回来吧,正好前线有个红玉侍得退下来了。让金繁在后山专心修炼一段时间,把内力练回去。”雪长老态度自然地改口,又对宫尚角说:“尚角,这两天让徵宫再送一批百草萃过来,按一月六颗的量准备……唉,百草萃能抵御毒素侵蚀的时间又缩短了。”

宫尚角一惊:“我听远徵弟弟说上个月月初才特意给后山加了一倍的量,这才隔了一个多月。”

雪长老叹气道:“也不知道腹地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几日前的一个傍晚,那些一直想往外冲的异人突然调头藏回了坑道里,陨铜的致幻能力和散发出的毒素却增强了。

虽然这样的情况只是出现了不到一刻钟,却有个红玉侍陷入了幻觉中,攻击了同伴。

遭到攻击的那个面罩掉了,吸入了太多毒素。百草萃能解毒,却没法救回他受损的肺。所幸不是被异人伤的,还能活着退下来。”

花长老也叹气:“近年来,三族里资质高的孩子越来越少了,收养的孩子里能晋升红玉侍的也一样。再这么下去……”

宫尚角抿了抿唇,心情沉重。

他不免想起了章雪鸣在密道事件中用的那种药,又想到她修炼的心法可以解毒疗伤。但迟疑半晌,还是把所有念头都压了下去:“我回去让远徵弟弟尽快把百草萃送过来。”

回到徵宫前,宫尚角便收拾好了情绪,尽力不去想先前的事。

章雪鸣看出来了也当不知道,宫远徵只疑惑地瞟了眼宫尚角,又沉浸在医术毒谱的海洋中,不时在宣纸上写下疑问或灵感。

宫尚角照常坐到他们对面,拿出公文来批阅。他心里装着事,批阅速度极慢,却死死克制着不往章雪鸣那边看。

一时间,杪夏居的茶室里只听得到沙沙的翻页声和书写声。

直到宫远徵累了,停下来休息,才开口打破了这一室的安静:“哥哥,那个人明天就要行刑了,听说他要求见我和昭昭一面?”

宫尚角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月公子,没抬头:“我已经帮你们拒绝了,没必要。”

宫远徵好奇地问道:“哥哥可知道他为什么想见我和昭昭?因为我们找出了定他死罪的证据?”

“没问。”宫尚角还是没抬头,“一个把个人感情看得比宫门人的性命重的叛徒而已,不必去听他无病呻吟。”

这句话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不自觉地捏紧了笔杆,眼眸暗沉。

看宫尚角盯着公文出神,宫远徵怕扰到他,又实在想说话,便给章雪鸣递了个眼神。

章雪鸣会意,两个人手拉手悄悄溜出了杪夏居。

离开前,她回头深深地看了宫尚角一眼,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宫尚角一无所知,心中天人交战。

章雪鸣和宫远徵出了杪夏居,沿着檐廊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哥哥有心事。”宫远徵很肯定地道。

“嗯,看出来了。”章雪鸣眼神淡然如水。

“我猜不是因为那个人要见我们的事。”宫远徵握紧了她的手,“难不成那种情况又发生了?”

“应该不是。”章雪鸣道,“没有地牢的气味。”

“那会是什么?”宫远徵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牛奶糖喂到章雪鸣嘴边,自己也含了一块。

“谁知道。宫门执刃的烦心事总是解决不完。”章雪鸣垂眸浅笑,“他要是愿意告诉我们,迟早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