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无畏的抵抗了。”
昏暗的地牢内响起一道邪肆阴沉的声音，步履踩踏潮湿地砖发出的回声在这片无声的地界格外清晰。
手执夜明珠灯盏的银发男人缓步走近，他的身后站着位银色长发的青年，青年的瞳色呈现灰白色，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若是细看能够看出，他的模样竟与罗温罗可兄弟极为相似。
克罗林一身黑色鲛纱织成的轻薄华服，衣摆晃动犹如黑色的波纹荡漾，隐隐有五彩的光泽。
鲛纱极为难得，是由人鱼鳞片定期脱落后制成的绸缎，水火不侵，恒温舒适，人鱼们自己制衣都不够，基本不会外流，不然这样漂亮的绸缎，早在光明城中流行起来了。
光明血脉崇尚明亮的颜色，克罗林身上这件衣服，显然不是出自人鱼们之手，而要获取这么多的鳞片，常规的购买手段是不行的，那就只有杀人刮鳞。
看见那身衣服的第一眼，人鱼王菲谢尔便红了眼，他奋力挣扎，黑色的锁链擦过手腕的肌肤，刮出一片血痕。
菲谢尔性情温和，此刻却几近失控地怒吼道：“克罗林！你残害我人鱼子民，是想违背盟约与我族为敌吗！”
许是觉得他这句话甚是可笑，克罗林嗤笑出声，同样的脸，克罗林笑起来是山间初雪湿冷又夹着丝极难觉察的温柔，约纳尔的灵魂占据这身躯后，让他的气质都有了改变。
这具身体比帕萨克更契合他的灵魂，因而也让约纳尔本身的气质外泄得更明显，计划即将成功，约纳尔也不屑在一群祭品面前掩藏什么。
“盟约？你这人鱼王都自身难保了，还说些不着调的话。”他身上流露的是前所未有的邪肆狂妄，斜睨而来的目光中，尽是讽刺，“菲谢尔，你比你父亲，更愚蠢。”
人鱼王是所有元老中，唯一不参与角逐就选出的元老，他们由王族承袭接替，而上一任人鱼王，也就是菲谢尔的父亲死后，就由菲谢尔接替了他的位置。
因为是意外死亡，所以属于人鱼王族历代承袭的权柄，并未落到菲谢尔手中。
“闭嘴！你不配评判我父王！”
白光映照下，克罗林只用一根黑色木簪半束起的银发微微垂落，白皙的肌肤透着股阴冷之气，勾唇睥睨间，是绝对的蔑视嘲弄。
“父子俩真是一个蠢样！”
许是太久没有袒露过心扉了，克罗林的话有些多，他难得起了玩味之心，蹲下身来注视着对面怒目的蓝发青年。
“你知道你的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上一任人鱼王后是体弱气虚病死的，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菲谢尔不明白他突然间扯出这么句话是何居心，沉默转头并不想和他争论。
见他不上套，克罗林也不生气，继续好心道：“你父王爱上了别的雌性，你母后气不过上前争论，最后却被他无情推开。”
“用推可能不太准确，为了向心爱之人表明心意，他直接给了你母后一掌，寻常雌性可挨不住兽王一击，她就此落下病根，若是治疗及时倒也不至于此，可你父王不给她这个机会啊。”
“若是她识相一点，放弃人鱼王后的位置，与你父亲和离，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了，说到底还是个蠢货！”
地牢内只有克罗林的声音，其余人听着这八卦，哑然一片。
简而言之，就是人鱼王爱上了一个雌性，为了那个雌性打伤了人鱼王后，甚至还有意置她于死地，说实话这事有悖伦常。
很少有雌性会去招惹有伴侣的雄性，除非是有某种另类的癖好，可人鱼王与人鱼王后青梅竹马，情谊是众所周知的，能让人鱼王冒悠悠众口也要求爱，那个雌性究竟有何种魅力？
而且这等秘辛，为何菲谢尔一概不知？
“你说谎！我父王不是那种人！”
菲谢尔记忆中的父王，那般爱他的母后，怎会做出那种事来。
“这等丑事你不知道也正常，不如你去问问你的那些族老们，看看他们会不会告诉你，当然了，那要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塞德里克知道克罗林的壳子里住的是帕萨克，他当然不会当一点闲话趣事来听，而是与记忆中一些捕风捉影的信息对照。
越听他便觉出了些不对劲，帕萨克虽然疯也不至于一点道德不讲，但他话语中却隐隐有对那雌性的维护之意，甚至觉得人鱼王后的位置就该是她的？
这也太奇怪了。
“这么说来，人鱼王之死，也另有蹊跷吧？那场与污血种族的战役，为何人鱼王会参战？”
塞德里克趁机问出一个问题，他不需要得到对方的回答，只需要看其反应就能推敲出一二。
那场战役本就来得奇怪，更奇怪的是，与人鱼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他会出战，陨落时还尸骨无存。
“塞德里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股机灵劲，总是弄得我很烦躁。”
克罗林皱眉不悦，他没有明说，不过依然可以证明这其中确有内情。
“反正我们都要死了，不如你就让我们死得明白些，你究竟想拿我们做什么？”他不能容忍自己这样坐以待毙，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怎么能不明不白死在这？
而且塞德里克无法确认那位，会不会再给他另一个身份，他的命只有这一条。
“少耍这些没用的小聪明。”克罗林站起身，对着身后的银发青年招了招手，“加大用量。”
他说完，一直安静的青年动了起来，他提着一个坛子，舀出一碗白水，就要去开门。
别看这水清澈漂亮，实则为他们无力的罪魁祸首，青年进了关押菲谢尔的牢笼，也不废话直接一拳锤在了他的胸口，趁着他无力的机会撬开他的嘴，将毒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而后快速仰起他的下巴，强迫他咽下，菲谢尔呛得脸红，最后还是无能为力地将毒药全部咽下。
接着，不管有人愿不愿主动喝药，都是一拳下去如法炮制，当然了就算有人自愿喝他也听不见。
豹王挨了一拳后肺都要咳出来了，他大声叫嚷着：“克罗林，劳资诅咒你断子绝孙！艹！千万别让劳资出去！”
沉浸在当年丑事的菲谢尔脸色灰败，那座屹立于他身前的山峰骤然崩塌，他所仰望所敬佩的最亲之人，害死了他另一位至亲。
任谁也无法接受这种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