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湿黑色的制服，淡金色短发粘黏在脸颊上，初见时还有几分稚气的少年褪去了那股青涩。
对于希尔，苏棠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兽人，若是没有种族的隔阂，若是没有那硬性的要求，她可能会跟着希尔一同离开。
比起冷血兽人，人们总是会更倾向于软软的兽类，不是吗？
她心中有恨，也有痛，还有不解。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血海深仇，为何还要帮助她？既然一眼认出了她，为何不鱼死网破，将她的身份告知那些人？
苏棠有些看不懂这个兽人少年。
有熟悉圣城巡查布局的人领路，他们很快就和其余人会合，塞维尔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希尔，这可不就是他们当初放走的那个小豹子吗？
虽然他们也灭了对方的族群，可那些死去的族人再也回不来了，塞维尔眼眶泛红，嘴中獠牙失控显露。
“是你！你竟然还没有死！”
作为医者，他极少这般失控，毕竟在行医时最忌讳的就是感情用事，这会大大降低治疗率。
厄兰在他伸出利爪时，就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了他，语气隐隐带着命令。
“冷静，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
希尔也是在圣城见过世面的人，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面对这个一心想要杀自己的人，他扯出抹冷笑。
“是吗？你想要我死，可我偏要活！现在你们的命可是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全都得死在这！”
在场的三位兽王同时放出威压，宛若泰山压顶的重力瞬间压盖在他身上，令血液都停滞的冷寂感传遍全身，希尔一个踉跄险些脚软跪在地上。
厄兰冷声道：“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有用，就算没有你凭我们之力也能杀出城。”
只是要付出的代价有些大罢了，若是抱着求死之心，他们也不是不能杀出条血路。
“是吗？不愧是兽王，真是有自信。”希尔大口喘气，他浑身都是战栗的冷汗，等阶之间的差距就是这般大，缓了会，他继续道，“只是你们又有几人能出得去？”
“一旦你们放开实力大肆厮杀，城内的兽王就会出手，圣城可是有位羽族大将坐镇，出箭必杀可不是说说而已，你们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上，你们比我清楚。”
羽族拥有绝对的高空视线领域，也是无须任何助力，到达兽王后就能凌空踏步的种族，多数种族都传承了类似弓箭的远程能力。
出箭必杀，不是夸大，就是同实力的兽人，若是中箭不死也得残。
这些兽王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就是不想将他们给逼急了，城内还有很多低星的人，若是撕破脸，肯定会死伤掺杂。
从他们的巡查在有意将他们往人少的地方引，就能看得出。
希尔带着他们到了一栋建筑，在外城中算不上多好，甚至有些差，这是他在城内购置的房产，他没有将这处落脚地告诉任何人。
进了屋子，他点亮灯盏。
“大概还要再搜索三轮，警戒线才不会同现在这般密集。”
火光照亮客厅，他拉了张凳子坐下，目光投向苏棠，可以说从一开始他就不在意她身旁的这些人。
克里斯身形一侧，略带警告地出声：“再盯着她看，我挖了你的眼！”
被这样威胁，希尔也没有硬刚，偏转了视线，看向昏暗的楼梯深处。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要帮你吗？现在可以问了。”
苏棠掀开头上的帽子，露出漂亮精致的小脸，和初次见面相比，她变得更美了，这张脸是他夜夜梦回又爱又恨到心痛的脸。
他一时愣了神，了然道：“真是你。”
“为什么？”苏棠淡声问道，“你该恨我的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将你们挫骨扬灰，为此我拼尽一切变强。”他抬手遮住面颊，不让人看见他此刻挣扎的面容。
“可笑的是，若是没有你们，我绝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还是那个弱小部落里只知道玩乐的孩子。”
他放开手，淡金色的眸中有溢散的悲痛，室内这么多人，他的目光也只为苏棠停留。
“我救你，只是想要一个解释，我是真心对你，为什么你要伙同他们这么对我？你明明不是污血种族。”
希尔很肯定，当初太弱了没感受到就算了，即使现在他也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污血种族的气息。
“不，只是你感受不出来而已。”
若真要论，她应该不属于任何种族。
“原来是这样吗？”希尔悲痛苦笑，原来一开始就是他认错了，“可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高阶雌性？污血种族的高阶雌性只会生活在大部落中，只有那样的部落才能庇护得了她们。”
苏棠哽咽，到了喉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她该说他无知的，却无法对着他说出那样尖锐的话语。
“我恨你，不过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其实说到底，若是他们当初没有贪心，想要趁着厄兰与狮族部落两败俱伤的时机，一举拿下他们的部落，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见他一副释然的模样，苏棠再也忍不住了。
“少在这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什么弱肉强食，不过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罢了！我们是灭了你们部落，可最开始我们没有想过招惹你们任何人！”
“真是可笑，你倒是在这装圣父原谅起我们来了，可我无法原谅你们，我也没有那个资格去替死去的那些人原谅什么！我没有，任何人都没有！”
她越说，脑中的记忆便越发清晰地涌现，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让她见识到了这样的血腥。
明明昨日还在一起谈笑的人，不过一天就被撕碎在了她的眼前，还有那么娇小的少女，被人嬉笑着掐断脖颈，似乎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苏棠肩膀微颤，脸颊泛起愤怒的薄红。
“我不会忘记仇恨，你也不要忘记，今日不杀你是因为你帮了我们，我向来恩怨分明，下次见面就是你我之间的决斗。”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出手，只有你我二人，既决高低，也决生死。”
她抬手按在桌子上，桌子瞬间化为齑粉，希尔震惊得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我可不是什么娇弱的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