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风凌空而立,“听蝉”请缨待战,与太华剑、“寒露”,并悬于身侧。
他宽大的袖袍鼓动,但见余晖万丈,如衣神光。
“灵华仙人此言谬也!”
他拿住太华剑,转瞬奔至九里外,与虚空中乍响的春雷同一缕地气,全力压向权灵华。
众人未识破乾坤,皆以为权灵华必然如法炮制,轻描淡写一剑,从容化解而已。
可事实却令他们始料不及。
权灵华的确递出一剑,然而两剑相抵,“铮”的一声巨传来,他竟被当场震得连退十数步,好难止住身形。
“惊蛰?”
天时竟这般轻易就被牵动。
权灵华心中惊骇,只一招,此子便横压前人尔。
杨培风低头看见右手崩裂,鲜血几已染红剑柄。
不愧是久负盛名的灵华仙人。
“来!”
他低喝一声,“听蝉”即化作一道流光飞至。
“再来!”
“寒露”方至。
直到此时,有眼力好的人方才看清,其最后一柄剑了无神韵,竟只是块区区凡铁。
驱使飞剑而已,不足道哉。
但如年轻人这般,好似直接赋予一柄剑“神韵”,那就太过匪夷所思。
“杨培风,尽管你与陈氏结下死仇,但那死仇亦为私仇。本座先前的承诺,对你,依旧作数。无论你几时认负,均可安然离去。”
权灵华无愧盛名,亦不失宗师气度,说完一席话后,只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毅然让先。
杨培风无动于衷,挥剑一斩,并喃喃道:“惊蛰。”
伴随着“轰隆隆”震响,虚空中竟真降下数道真雷。
看破手段不是本事,堂堂正正接下,才算英雄。
权灵华抬眼一瞥,便不管不顾地迎着太华剑打去,待雷霆轰至后背时,大挥了一下袖袍,将其尽数收下。
一切危机顿消于无形,而他仍出剑不止。
固然,杨培风此记雷法不过尔尔。
但这一手袖里乾坤,却真个是叫人头皮发麻的仙家手段。震惊四座。
呼吸间,两人斗至五十招外。
杨培风持太华剑,屡次袭扰权灵华守势,不但毫无成效,反被震得胳膊酸麻。
幸赖太华剑神圣,方才不至于崩断。
如此这般,他的衣衫渐被汗水浸透,大口喘着粗气,不太好受。
杨培风不敢空耗至气海枯竭,但也并不急于求变,一切按照计划,按步就班的来。
后缠斗时,权灵华敏锐地捕捉到杨培风的一小破绽,不禁心念微动,方欲一剑砸出,却顿感脊背发凉,下意识回首招架,果听得“叮”一声脆响刺耳,脸颊被火星灼痛,便就被“听蝉”震飞出去。
挡下致命一击后,权灵华起身掸了掸灰尘,神色古井无波。
紧接着,他发现年轻人身上的气息变了。
原本其长衣上披着的淡淡金光散去,转而成了两色青黄交替。非肉眼所见。
权灵华长生久视,修道已久,不但能看见,更能看破乾坤,而且也能做到。
“青”也做“清”,为上天之气;“黄”为“浊”,为大地之气。
这是杨培风“齐万物”的本事,否则,寻常天心绝无此术。
他其实仍想劝一句,这玩意儿代价太大,为意气之争实在不值。可年轻人挥刀又至,攻势一层盖过一层,不像能听进去。
终于,权灵华抓住其换气的好时机,落下法术,大喝道:“杨公!切莫一再执迷。”
杨培风一怔,惊见以权灵华为中心,猛地闪烁起一团刺目白光,瞬间吞噬掉这方天地。
他匆忙收剑后撤,左右环顾却看不见任何人,包括草木、山峰,落日,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尽是风雪。
除了不远处背影笔直的黑袍剑客——灵华仙人,格外显眼。
“一叶障目么?”
此情此景,杨培风见所未见,但他不信有神通能吞噬天地一切,只当对方“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尚不知有无危险。
权灵华不予置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很不错,在你身上,我看见了一位故人的影子。”
杨培风挽了个剑花,蹙眉道:“太阳就要落山,别扯有的没的。”
权灵华笑问道:“没察觉到自身变化?实不应该。”
杨培风淡淡道:“在这里,我失去了对天地万物的一切感知,别说十一境,就连天心修为也摇摇欲坠。我都知道,但……那又如何?该打还得打。”
权灵华神色复杂,暗道:“此子胸怀大志,处变不惊,真不失为一方人杰。”
他这手段类似于绝天地通,虽是一条无法通往十三境的绝路,但亦不失为上等仙法。却没吓唬住对方。
权灵华好奇道:“你不怕死,但你不怕死的意义何在呢?丧失外力,你只是微不足道的天心境。不管你如何出招,本座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本座斩境夺魁,今后与陈复并天下英雄共举九洲之力,覆灭天宫,埋葬旧天庭,创建新秩序。你以大虞公爵位,领一国之臣民生死相随,他日仍不失无上尊位,与天地日月同休,岂不美哉?”
“你虽年仅及冠,但却自幼饱读经文,甚知天命,缘何赴瓦山咄咄逼人,拼得一死,也要逆天而行?”
若说只因那位酒垆老掌柜的横死,方招致今日之祸。那就小觑了扶风杨氏,小觑了杨培风。
对方的肚量,绝不至于这般狭小。
陈氏杀害沈隗,只恰好授人以柄,而杨培风借题发挥罢了。
“逆天而行?”
杨培风闻之,不禁露出一抹蔑笑,“权灵华,我竟也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位故人的身影。”
那个极爱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木奴丰老板。
“你西洲三姓十八家,窃据一洲之地数千年之久,享尽荣华富贵,占尽特权。你们穿最华丽的衣裳,用最精美的酒具,有最大的房子。穷一洲之人力物产,而贪欲仍不被满足。你们刚抹去嘴角的油渍,刚擦干手上的血迹,便就扑通一声向天跪下,说要为了……九洲苍生,并说此举,应天受命。”
“你,还要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