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11日 星期六 多云
清晨,乌蒙来到万娜家。万娜已经找燕草去了。
暮云笑着看着乌蒙,开始传授他新的招式。两招传完,暮云看着、指点着乌蒙熟练动作,掌握要领、诀窍。
“商量大事的时候,可以避开能顾的。虽然他喜欢万娜,也许以后娶万娜。可他毕竟不是我的弟子!相信老奶的眼睛。”暮云见乌蒙掌握了这两招,说。
“我想承包咱大队的苇箔厂,老奶看行吗?”乌蒙问。
“不是有了收购站吗?还承包苇箔厂干啥?”暮云疑惑地问。
“收购站在晁寨,我们挣多少钱、多么风光,力家寨的人咋知道?承包苇箔厂就不同了。她们想去苇箔厂干活,挣咱的钱,就得求咱,就得给咱笑脸。老奶再走到大街上,谁敢不给你笑脸!”乌蒙说。
暮云看着乌蒙,不住地点点头,问:“这又要交承包费啊!钱从哪来啊?”
“老奶,承包费,我有办法的。你悄悄告诉万娜,让她不要操心。”乌蒙说。
“可女孩子的自尊心是有的。万娜是要强的人!你们一块承包苇箔厂,她一分钱不拿;以后,咋有脸面和你们相处?”暮云说。
“这样啊!那我把钱交给你,你给她,就说你积攒的。这总行了吧?”乌蒙说。
“你真的愿意帮万娜?”暮云问。
“那当然了,她比燕草都理解我。”乌蒙笑着说。
“那我就放心了。”暮云长舒一口气,说。
乌蒙来到燕草家,一阵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传来。他忙走进屋里,见燕草、万娜正比赛打算盘。
一会,算盘声停止,算盘上,两人都是1155。两人不由大笑起来。
“能顾咋没来?”乌蒙问。
“还是晚了一步,和他娘下地去了。”万娜说。
“咱们去鱼台吧?夫襄还等着你量尺寸呢!我自己设计的风衣。”燕草高兴地说。
乌蒙、万娜甚是高兴。来到夫襄裁缝铺,先给乌蒙量了。燕草又让万娜做一件。
“夫襄,今天是哪里的集?”乌蒙问。
“今天是二十四,合谷集。要买菜啊?”夫襄问。
乌蒙点点头。
“中午喝酒吗?”燕草急切地问。
“商量重要的事情,必须有酒作伴。”乌蒙说。
“何人借我一壶酒,醉倒明年秋满楼。”燕草说。
“昨与美人对尊酒,朱颜如花腰似柳。”万娜笑着说。
“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乌蒙接口说。
“行,喝酒都与众不同。你们背的这些诗,我听都没听过。”夫襄说。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合谷村,位于甘河左岸,介于谷城和鱼台之间,属于谷城地区贲(bēn)闻人民公社。一百多户的村子,基本上都是半砖半坯的茅草屋。解放三十多年了,村庄依然没有规划。街道弯弯曲曲,坑洼不平。胡同也是弯弯拐拐,宽窄不一。
在村子的东北角,有一个青砖灰瓦的院落。这是合氏祠堂,建于明代。院子里,有棵粗大的柏树;据说是汉柏。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集市就在合氏祠堂的前面,吆喝声此起彼伏。
三人来到合谷集市,直接奔青菜市而来。
“乌蒙!你们也来赶集?”
一个声音传来。乌蒙顺声望去,见岸侠正蹲在地上卖黄裱。岸侠的旁边,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细高的身材,饱经风霜的圆脸。花白的头发,在头后挽了一个纂;用黑网装着,插着一支银簪子。上穿青色的粗布大襟褂,下穿一条青色的粗布大腰裤;裹着裤腿,露出一双金莲小脚。
“大婶,你来卖黄裱?”
乌蒙说着,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燕草、万娜也跟了过来,和岸侠打招呼。
“你们来买啥?”岸侠问。
“今中午我们想喝酒,来买点鸡蛋和青菜。”乌蒙说。
“到底是万元户,花起钱来就是不心疼。我这一集,也挣不了你们一顿酒钱。”岸侠说。
乌蒙、燕草笑了起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岸侠身旁的女人问。
“他就是月英的小儿子,叫乌蒙。这个是他的对象,叫燕草,万超的闺女。这个叫万娜,是数贤的闺女。他们三个和群武是同学。”岸侠说。
“可是我们没考上。群武今年就毕业了,你也不用再卖黄裱了。”燕草说。
“我看着眼熟呢,原来是数贤的闺女。随她姑,长的俊俏。”女人没有看乌蒙、燕草,而是审量着万娜说。
“更随她奶,天生的美人胚子。”岸侠笑着说。
“大婶,这个……我咋叫?”乌蒙看着岸侠,问。
“叫老姑!她是群武的亲老姑。”岸侠笑着说。
“老姑,合谷离咱村这么远,你咋嫁到这里来了?”乌蒙说。
“我能作得了主?爷娘狠心,一袋子蜀黍米,就把我嫁过来了。”群武的老姑笑着说。
“乌蒙叫老姑,那我得叫姑了。姑,我咋不知道还有个亲姑?”万娜问。
“老辈子的事了,你们年轻人咋记得?你姑叫小蝉,比你爷大两岁。那时候世道乱,整天逃荒逃难的。你姑就是逃难的时候跑丢的。”群武的老姑说。
“怪不的我奶没给我讲过呢!”万娜说。
“你奶身子可壮实?”群武的老姑问。
“壮实着呢!”万娜说。
“我家就在那条胡同,到我家坐坐、喝口水吧!知道门了,以后走到这里,也来落落脚。”群武的老姑指着远处的一条胡同说。
“行啊!以后再去谷城,走到这里也能歇歇脚。”乌蒙说。
“你不是中午有事商量吗?玩起来就把正事忘了。”燕草说。
万娜本想去群武的老姑家坐坐,顺便再问问自己亲姑的事。见燕草不耐烦,不由地笑了。
“这闺女厉害。给月英做儿媳妇,婆媳俩可要斗一斗了。”群武的老姑说。
“她哪有月英的本事?在月英面前,乖着呢!”岸侠笑着说。
燕草本想冲着岸侠发火,可在集市上认为不妥;便不理岸侠,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去。万娜、乌蒙忙和岸侠和群武的老姑行辞,跟着燕草来到青菜市。
三人买了菜、鸡蛋等物,便匆匆往回赶。
“群武这个老姑,咱们咋不知道?这些年,也没见她去群武家。”路上,乌蒙问万娜。
“还当作家呢,没看他的脚吗?是小脚老太太!就靠她这双脚,一天也到不了娘家。”燕草笑着说。
“我不这样认为。小脚虽走得慢,可她有儿有女的,不会让人送她?主要是爷娘没了,哥哥嫂嫂也没了。唯一的侄子也没了,她回娘家看谁?”万娜说。
“看她穿的衣服,家里一定不富裕。”乌蒙说。
“听我奶说,群武的爷是被你这个娘逼死的。群武的爷死后,他的奶奶也上吊自杀了。”万娜说。
“我娘说了,没人逼他,也没人说他贪污。说贪污就不会是两元钱!但他忘了记账,这是肯定的。所以这两元钱,他就得负责。群武的爷想不开,就上吊了。”乌蒙说。
“那就是羞愧死的。也是呢,当了这么些年的会计,差了两元钱。换作我,也得上吊自杀。”燕草说。
“拉倒吧!别说两元,就是差了两万,也全当被大风吹走了!千万别做傻事。”乌蒙说。
燕草、万娜哈哈笑了起来。
回到力家寨,燕草让乌蒙去喊能顾,自己和万娜先回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