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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按照一天一次,偶尔休息的频率。

莫三十七第十五次跑去催债的时候,王二十刚结束刺杀任务。

两人在某片树林子碰面。

王二十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久久地萦绕在莫三十七的鼻间。

许久没嗅过这样的血腥味。

莫三十七嫌弃地瞪了王二十一眼。

不能闻,不能想。

不然心里不舒服,不舒服到直发毛……

原以为过去很久远的事情,实际上从未走远。

莫三十七这半个月过得着实乐不思蜀,经王二十的提醒,他才想起自己的解药确实所剩无几。

“你真要继续把假期休下去,你能撑过去么?要不赶紧回来吧,还是你打算一直不回来了?”

王二十边啰哩巴嗦地说着,边从胸口的衣襟里掏出一大把银票出来。

莫三十七脸色微沉:“你杀人越货了?还是偷了抢了?坏了听影堂的名声你要挨罚的知不知道?”

“呸,这是我卖人参挣的,运气好你懂不懂?这运气好起来挡也挡不住,不仅如此,昨夜赌钱我还赚了一笔呢。”

时来运转,王二十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得意忘形。

莫三十七正低头清点着银票,闻言猛地抬起头,惊喜道:“人参?哪里有?”

“山上挖的呗,昨几天我跟着薛家庄那个混小子上了山,正等着那些护卫换岗好找机会下手,暗中等待的时候,此等好事就让我撞上了。”

王二十高兴。

莫三十七不爽。

莫三十七眉头紧锁,沉思道:“按理来说,你该碰不上这种事情才对。”

“三十七,你听听你这叫什么话?见不得人好是不是?”

莫三十七只是可惜这事没发生在自个身上。

他向王二十打听过山的位置后,把银票塞好,正准备离开。

王二十突然问道:“三十七,你到底会不会死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加上庞十五,他们三人是听影堂培养出来的第一批刺客中,至今还存活遗留下来的人。

那些人小部分升职,改头换面,不知安插在哪个地方当拥有正当身份的卧底。

大部分死的死,残的残,不知所踪的不知所踪。

总之,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反正不会死的,我会活着离开。”

莫三十七转身就走,随后轻烟般地掠上树枝。

为了从天而降的人参,莫三十七跑去王二十所说的那座山头寻找。

要说能跟这两人成为朋友,也是有缘由的。

莫三十七碰着了好些天没见过的庞十五。

“三十七,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挖人参。”

闻言,庞十五淡定地点点头,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揣进衣袖里。

“看来,王二十也跟你炫耀了。”

莫三十七疑惑:“你缺钱?”

庞十五面色如常:“嗯,最近遇上点困难。”

“蛮好蛮好,我也缺钱。”

庞十五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问道:“听二十说,他卖了人参的钱准备还你……”

莫三十七警惕起来,果断道:“不借!”

想不到啊想不到,庞十五居然也染上害钱的东西了,莫三十七不由得扼腕叹息,捶胸顿足。

他们兵分两路。

连夜将整个山头都翻了一遍,只找到些寻常的草药,半点人参的影子都没瞧见。

莫三十七拔了几根藤蔓,将草药捆成一团,准备背回去给沈骁,他记得娄钦言给熬制的药材里好像有这些,看看能不能用上。

账单上最贵的东西就是大人参和吊命丹,其它的补药,莫三十七花费积蓄早早地就买回去了。

挖人参?

挖不到。

天蒙蒙亮。

两人一同下山。

熬了一夜,莫三十七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此时心平气和下来。

“庞十五,那日,是不是你给我的匕首抹了毒药。”

庞十五很果断地承认了,微笑道:“三十七,我看见你蛊毒发作的模样了,再不帮帮你,我真怕你死了啊。你一直心慈手软下去,只会逼死自己的。”

莫三十七脸色冷了下来,话语中掺杂着怒气:“人活着本来就是要死的。没有人会逼死我,我犹豫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今后莫要再插手我的事情。”

庞十五还是微笑道:“无论如何,我还是不忍心看着你跟二十死在我前头。”

“实在不忍心,那你现在死。”

莫三十七回答得简单粗暴,这绝对是最管用的办法。

死在前头,便不用担心死在后头的人。

因为没机会了。

庞十五沉吟了半响,道:“我又没疯。杀手的刀刃应该平等地对待所有人,三十七,你的犹豫,这很致命。”

莫三十七只能这样。

他认真地回道:“那人是我在这世间最亲密之人。”

在经历冗长的沉默之后,庞十五正欲说些什么调解一下这窒息般的宁静,却瞥见莫三十七微扬的唇角。

那抹笑意仿佛春风送暖般,吹散了莫三十七眉宇间的郁气,随着额间滑落的汗珠,消散在空气之中。

他的眉眼在笑容里生动起来。

庞十五默然半响,长叹道:“看来三十七,你终于走到人间了呀……”

时辰不早了。

没事净知道消磨他的时间。

莫三十七没时间再跟庞十五耽误下去。

他快步流星地往回去的路赶。

推开大门的时候,莫三十七一眼看见坐在院子里喝茶的人,那双瞳色略浅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昨晚临走前,莫三十七给娄钦言拆了纱布,但那时候这人还看不见。

莫三十七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把肩膀上放着的一团草随手扔在地上,笑着凑到娄钦言眼前。

娄钦言的目光从下移到上,只见莫三十七指缝间还有脸上都沾染了泥土,睫毛上似乎浸过露水,柔软地垂下来。

“你,去山上挖野菜?”

“没有。那不是野菜,是药草。”

“我不缺你那点草。”

娄钦言从衣袖里掏出帕子,递过去,轻声道:“擦脸。”

“你都能看见了,我要你给我擦。”

莫三十七趴在桌子上,把脸仰起来,漆黑如墨般的眼珠紧紧盯着娄钦言的脸。

娄钦言看得有些恍惚,半个月多只能触碰到莫三十七,着实许久未仔细瞧过莫三十七的模样。

莫三十七凑得足够近。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莫三十七。

娄钦言看不穿莫三十七眼底翻涌的情绪,他惯常容易迷惑人,这是连莫三十七本人都控制不住的,像是某种习惯多年的本能。

娄钦言一直没什么动作。

莫三十七被看得一点头绪都没有。

直到娄钦言微凉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他的脸。

莫三十七面上一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