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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真叫个惊世骇俗。

世间竟有此等离奇事。

身为一个死后还历经魂飞魄散的鬼魂——丁宴溪,他居然又变成鬼魂了。

做了好些年鬼魂的丁宴溪只觉荒唐可笑,何样的解脱之道才是他的归宿?

魂飞魄散还不够?永世不入轮回还不够?

他怎的又回来了?

如此思绪流转,前尘往事的记忆一点点苏醒,那些由于魂魄消散而不复存在的过往再次重现脑海。

当年那个家道从容、快心遂意的他,早已随着腐烂的肉身散去。

如今的丁宴溪,仅是一个凶狠凌绝的索命厉鬼。

丁宴溪不知为何会想起那些,他的良善是早就泯灭的东西,如今回想起来是多么虚浮。

[叮——绑定成功!分手清账系统808竭诚为您服务!]

这道冰冷的声音将丁宴溪从回忆中脱离,他慢慢抬起头,天上竟凭空出现一只粉色的鬼魂钻进他的脑中。

丁宴溪阴森的目光投向那片漆黑的夜空,他困惑又茫然地询问,“你是谁?”

808按照惯例播报固定台词。

[亲爱的宿主,由于您的前男友资质很符合这边的绑定标准,所以这边给予了一次重生的机会给您。只要把账单全部结清,就不会收走这次机会呢!并且额外奖励一份结清大礼包一份!]

丁宴溪听得云里雾里。

他只提取到一句关键,“鬼魂复生也能叫重生吗?”

808自有一套绑定程序,能绑定那自然是算的。

[宿主,这当然算了。只要你结清账单,就不会魂飞魄散啦。]

丁宴溪不解反问,“若不是已经身死,何人甘愿化作厉鬼?”

[宿主,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

808也是头回绑定鬼魂这样的特殊群体,它苦口婆心劝说了一大堆,丁宴溪始终对它爱搭不理。

夜空中寥寥几颗星辰渐渐散去,乌云压顶,黑气相连,一场绵长的大雨片刻之后便会来临。

丁宴溪皱起了眉,不知又触动了何时的记忆。

他飘荡过溪河,飘过一条坑坑洼洼的小道,在一茅草屋前停下。

风雨已至。

雨点疏疏密密地落下,劲风阵阵吹得屋顶上的茅草东摇西晃。

一个布衣少年腾空而起,抱着一团稻草坐屋顶上,在风雨中专心致志地填补那个岌岌可危的屋顶。

少年的手法笨拙又粗糙,即便是填补好窟窿,估摸着也坚持不过这场风雨。

怀驰束头发的布条被风卷跑,发丝尽数散落在肩,雨水毫不留情地将其浸湿。

待怀驰修补完屋顶,已是一身狼狈。

丁宴溪不知何般滋味,鬼魂也会心痛吗?

也不知多久没见过怀驰了,大概是很久很久很久,魂魄散掉后他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任何的感知力。

就好像在这个世间,丁宴溪不论是鬼还是人,都是完全的空白,完全没有概念的存在。

丁宴溪零碎的记忆像是刚刚才完全拼凑复原,复生后竟一时没能想起来这个人。

808察觉宿主有所动摇,立马趁热打铁。

[宿主,你想获取这次重生的机会,就必须清除以下账单。]

[恋爱账单明细如下:

1.恋爱期间你经常吸食怀驰的阳气,致使他阴阳失衡,多病多灾,不利于长寿。经过系统检测,你损害了任务对象怀驰二十年的阳寿。

2.恋爱期间你耗尽怀驰的福德,致使他积攒功德的道路艰难困苦,不利于修行。经过系统检测,你损害了任务对象怀驰三千功德。]

[结清上述账单后,您将获取此次重生名额,并附赠结清大礼包一份。]

[您现在需要每天还一笔功德值或者阳寿来维持生命值。现如今生命值为一天。]

丁宴溪闻言脸色惨白,他要偿还的账单竟是怀驰的阳寿功德,没想到自己的行为竟害怀驰至此。

丁宴溪已数不清欠下怀驰多少恩情。

做鬼魂便就做鬼魂吧。

他想要庇护这个人安然一生。

808当即变出一个木鱼和敲木鱼的犍稚,那两样物件缓缓落入丁宴溪的手掌。

[宿主,诵读的经书已经灌入你的识海,你需要边念经书边敲打木鱼,每敲打木鱼一万下便可获取一功德。]

[想要维持生命值至少每天敲打一万下。]

丁宴溪没说什么,将木鱼塞进胸口的衣襟里。

雨越下越大。

丁宴溪感受不到雨的存在。

他毫无障碍地穿墙而入。

幽暗的室内只有一盏油灯照明,丁宴溪四下打量整间屋子,似乎比他离开怀驰前更破旧了些。

屋子里连一张床都没有,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桌上的油灯也快要燃尽,一下亮,又一下暗。

丁宴溪总算在墙角找到怀驰的‘床’,仅是一堆垒起来的稻草,上面铺了几件旧衣服。

他尝试着躺上去,毫无知觉。

但丁宴溪知道,定然是极其不舒服的。

自他离开后,怀驰莫非一直过这般的日子?

丁宴溪的面容沉入了阴翳,他再次穿过一面墙壁。

这回来到的是厨房。

厨房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但丁宴溪身为鬼魂,他在黑夜也能看清所有的事物。

怀驰赤裸着身体,正泡在木桶里洗澡。

这人微闭双眸昏昏欲睡,双手搭在木桶边上,呼吸声又轻又浅。

他的手臂无意识地从木桶边缘慢慢滑落,晶莹的水珠顺着白净的皮肤滑至指尖,嘀哒一声没入地底。

怀驰的身上没有丝毫热气冒出。

水是冰凉的。

丁宴溪怕怀驰就这样泡一晚上,可贸然上去叫醒他,岂不是暴露自己回来的事实。

他们阴阳两隔,只要丁宴溪不主动现身,怀驰完全不会知晓他的存在。

丁宴溪飘忽不前,正不知如何是好。

木桶里的怀驰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水里站起来,水花四溅,有几滴水珠飞向半空,险些溅到了丁宴溪。

怀驰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怀驰赤着足踩在脏兮兮的地上,就这样裸露身体,抬手在漆黑的室内摸索着什么。

他的手指微微弯曲,不断抓握着空气,像是要抓什么东西。

丁宴溪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他的身上,趁人之危地将其修长挺拔的身姿一览无余。

怀驰的头发如黑玉般光泽透亮,披在身上半遮半掩,走动之间头发不停地往下滴落水珠,一点点浸湿地面。

丁宴溪直勾勾地盯着怀驰。

怀驰始终面无表情。

怀驰正向丁宴溪走来。

一步,两步。又一步。

怀驰的双手穿过丁宴溪的身躯,他的手指虚握成拳,什么也没能够抓住。

怀驰慢慢移动着,直至整个人彻底穿过那个鬼魂,他不再动作,宛如静止一般。

丁宴溪转过身望着他单薄的背,看不见怀驰的表情,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正当丁宴溪想凑过去看看怀驰的表情时,这人突然迅速转过身来,略一抬手,正正好好地碰到了丁宴溪的脸颊。

怀驰深邃有神的眼眸紧盯着丁宴溪,他眉头紧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嘶吼道。

“丁宴溪!”

“你给老子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