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先生的行为真的很容易让人这么联想。就好像愧做了什么事,来向‘亡人’赎罪一般。”说完,陌生人发出奇怪的笑声。
彼得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抱歉,我还有事。”
“你还有个女儿,是吧?”陌生人从身后大声喊着,生怕彼得听不到。“我在想,她在这其中会扮演什么角色呢?她的身上会不会……”
彼得一怔,忍住猛地就要转身与对方对峙的冲动,仍保持着冷静问,“这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除了你,谁知道呢?”陌生人阴阳怪气道,“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先生的亡妻是癌症去世的,那既然你已经研究出了这么强大的基因修改技术了,为何没能拯救你的妻子呢?没来得及?还是说这项研究本身存在缺陷?”
彼得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或者说不是‘缺陷’,如果它初代着床只会选择人类胚胎的话,那么你的女儿,岂不就是……”
“够了!”彼得终于忍受不住了,喊了出来。“不要再无端地妄想和猜测了。我以为阁下能提出一些鲜明的观点或建议,但没想到你和网上那些‘流氓’一样,只会出言重伤。抱歉,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
这一次彼得的离开很是坚决。
但陌生人似乎仍不放弃。“哈哈。这就是现代遗传学的山峰吗?拿自己亲人的身体做人体实验,窃取自己哥哥的研究成果!”
“我没有窃取——”彼得·拉克话喊到一半,险些栽倒。他僵硬的转过身,失神地盯着说出刚刚那句话的陌生人,颤抖着低声问,“你……是谁?”
陌生人发出邪恶的冷笑。
彼得主动迈出一步。“你有问题。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那一刻,这位研究者所有的矜持和礼仪都不见了,直接用双手抓住了陌生人的衣领。
接着,彼得惊讶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到陌生人左脸有一块畸形的巨大伤疤。
“你不是来找我讨论报告的,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已经告诉你和她们没有关系了,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说!”
陌生人继续冷笑。“如果真的没有关系,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彼得先生?这不就恰恰证明我说中了什么吗!”
“你什么也没说中,你什么都不知道!”彼得吼着。他虽然用意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双手却怎么也不想放开。“告诉我,我认识你吗?”
陌生人咧开了嘴角。“当,然,认,识。”
彼得的身体完全僵住了,眼神呆滞,双手脱力,就连膝盖都酸软了。
有那么一瞬,彼得·拉克在这简单的四个字中听出了一股陈年的味道。
这味道仿佛来自久远的时空之外,穿越一年一年积累的尘埃,从干松的土壤下钻了出来。
“不可能。”彼得·拉克颤巍巍地说。
人们对不可置信之事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说出这三个字。
陌生人不知第几次冷笑了。“在你眼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吗?”
说罢,陌生人抬起头,慢慢摘掉了墨镜。
即使眼睛和眉毛仍隐藏在帽舌的阴影中,即使那伤疤几乎包裹了整张左脸,甚至扭曲了左眼边缘的肌肉,
但当彼得注视着它时,仍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恍若隔世的感觉。
时光和磨难会抹平一些痕迹,也能加深另一些。
彼得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二十年前的狂妄,从那嘴角分辨出了二十年前的桀婪,从另外那半张脸中发现了他曾无比熟悉,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模样。
最后的理智被击溃了。
彼得·拉克一边惊叫一边后退。
他被石头绊倒,便爬着倒退。
但无论他怎么倒退,那‘陌生人’反而离他越来越近。
最后,那张脸凑得更近了,近在眼前。
就在彼得慌乱到不知所措之际,陌生人突然拿出一剂喷雾朝他脸上喷去。
彼得未作防范,或者说根本没有多余的意识去保护自己了,将那冰冷的,散发着奇怪香味的雾气吸进了鼻腔。
“你……你你要干什么?”彼得·拉克发出毫无底气的质问,就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的确快了。
几秒钟后,有什么东西盖住了他的脑袋。
彼得·拉克只觉得头顶前所未有的晕沉,仿佛浓厚的乌云直接压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他的所有肌肉也都失去了力气,甚至手臂都无法支撑身体了,直接倒在了沙土和银杏树的阴影中。
他很快又失去了身体的感觉,五感似乎只有视觉还保留着最后的‘意识’,但视界却越来越窄,正逐渐被浓墨吞噬。
彼得·拉克看到那‘陌生人’站了起来,重新戴上了墨镜;
他看到陌生人左顾右看,似乎在观察是否有目击者;
他看到陌生人迈过了自己朝出口走去。
彼得·拉克想问:你要去干什么?
但声音只能变成在心底对自己呐喊;
彼得·拉克想伸手拿出电话求助,但动作只能映射在头脑的想象中。
他只坚持了十几秒钟。
视界消失前,彼得仿佛看到一片黄的耀眼的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银杏树叶在他面前徐徐落下。
但它究竟落到了哪里,彼得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多久后……
机器录音声第一时间响起。
“您好,这里xx市报警中心……”男人打开外放,不安的摇晃着自己的手机,希望对方能快点接听。
第二遍录音刚响起时,接线员接起了电话。“您好,发生了什么事?您遇到了什么情况?”
男人一直等着对方问题结束才说,是因为想让接线员第一时间听懂他的话。“我女儿被绑架了!”
对面传来几声敲击键盘的声音。“请问,您为何断定你的女儿被绑架了,你看到绑匪绑架的过程了吗?”
“没,他们趁我不在的时候闯进了我的家!”
又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请问您的女儿多大了?”
“十九岁。”男人毫不犹豫地说。
“现场如何?有没有可能她是外出没有回来?”
“不,她这几天都答应我晚上不会出门的!”
“请问您和女儿最近有吵过架吗?会不会是……”
“不可能!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话啊?”男人终于控制不住了,大吼着,“她被绑架了!我在家里发现了有人闯入的痕迹。她肯定挣扎过……”
最后几句,男人的声音变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