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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通离开后,五长老猛地吐了口血人竟直直的向后倒去。

几人都被这一下吓得不轻。

老祖宗来的时候面色陡然沉肃,等到稳定好五长老体内的火毒后叫了谢逸到眼前。

“乖乖,今日发生了何事,跟爷爷说说。”

谢逸低着头余光偷偷看了他爹,捏了一把自己的软肉,眼泪哗啦啦就来了,“都是我和九元不好,我们不应该逃课做木雕······让爹和五叔生气了,五叔给了九元一巴掌,然后自己也倒了······”

谢朗哪里听不出来乖孙在告状呢,也没多说,一只手摸了摸谢逸的脑袋,叹了口气,“无恙都长这么高了,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出了山门平白叫人轻视你。”

“哪有?我出去可气派了!”

谢朗捋了捋胡子,笑呵呵的将桌上的糕点推给他,“木雕呢?爷爷也想看看你们的宝贝。”

谢逸瘪了瘪嘴,这回是真难受了,声音里都带着委屈,“没了,全没了,那些木雕我们熬了好几个大夜才做出来,里头还有雅雅阿姨的小像,压在盒子地下,平日里谢通很宝贝,我们每年都做,还有我给阿娘做的财神,我才做了个帽就没了······”

五长老原本陷入昏迷,可是听到“雅雅”二字的时候指尖猛地抓着床单,翻身又吐了口黑血,虎眸嵌在瘦削无血色的脸上,盯紧谢逸,目眦欲裂,形如罗刹,叫他吓了好一大跳,蹿进了谢朗怀里。

“九元受了大委屈,你去找他解解闷儿,这几日学堂不用去了。”

“那先生问起来······”

“就说是我说的,赶紧去!”

“好嘞,无恙最爱爷爷了!”谢逸一得到准信儿人就跟个燕子一样往门外飞,拉着在下首的燕行就是跑,被老祖宗喊住了。

谢逸感觉不像是好事,有点犹豫。

“你先去,老祖宗是要提点我的修行。”

等人离开,谢朗才开口,“好孩子,在宗门可还适应?”

“嗯,长辈不吝赐教,同门友善提携,我很喜欢这里。”

“怎么不提起谢逸,我原以为你们应该感情甚笃······”

谢朗的声音和缓而有力,他没抬头,五长老的情形很不好,老祖宗化力于手心,脚下如老树一般生了根,金光之中绿意点翠,燕行远远望去,似乎即将脱离此界的仙人,而五长老此刻终于缓过神来,灵台隐隐有黑气传出。

燕行瞧的不正切,谢朗似有所感的抬头,眉眼卸下精明,多了几分疲倦,接着道,“你大约也能看出我家乖乖多皮哎,闯了祸净会叫他师兄替他平账,有时候寒霄那孩子外出历练,他要偷偷哭小半晚,如今倒叫你那师兄终于得了空能够精进修为。”

“戒训有言:恩兄弟,义朋友,弟子不敢忘。”

“那你该像你大师兄,方才就不该给我家那泼皮无赖好颜色,回头再罚抄了三五百遍戒律门规叫他背背熟,这样随他胡闹日后可要什么麻烦都找上你,你的师父师兄,因着这些事百年修为未长,愁死老头子我了。”

谢思源感觉他爹在内涵他,大徒弟修为没动静是他压着不让动,而他自己这许久没动静这事儿不提也罢,提了莫不是找人笑。

“师弟玩而不劣,天资不凡,弟子自认无甚可说的,且恩在义前,宋师兄以身作则,弟子自当效仿。”

一声粗重的闷咳声从床榻传来,谢朗平日是不会下小辈的面子,但是如今要是不下一剂猛药这些个儿只长岁数的真能自个儿给自个儿脖子上拉快布把自己活生生轴亖呕出几口血来。

“你认为,这世上何人最多?何人最少?”

燕行沉默,然后抱歉的说了句,“弟子愚钝。”

谢朗哈哈大笑了几声,摇了摇头,“但说无妨,莫说是你,我也不知,不过人人心中总该有一套安身立命的章法,不然满街都是圣人也是荒唐事。”

“那弟子就着老祖宗的话和儿时母亲教诲说一句。”

房内众人都看着他,血腥味冲淡了房内的伽竹兰香,日光洒落在暗室平添了几分寂寥之感。

“世人利己,无错,而后有损人利己、损己利人,亦无错,可世上却处处有阴差阳错、错上加错,弟子不信命不信佛唯信人,故弟子愚见,愚人最多,智者次之,慧者少,质洁性真之人少之又少,至于最少,弟子不知。”(胡言乱语ing,我写这个的时候想的是火车问题,感兴趣可以搜搜。坚持唯物主义!坚持对立统一!)

燕行的肩膀突然一重,扭头是掌门,“我久不收徒,你的师兄不论是天资、心性都是个中翘楚,你的骨龄虽然在同期弟子中不算大,但天才遍地都是,我有犹豫……”

谢思源的神绪飘远,“我的妹妹天赋在我之上,可是最后也不得善终,修仙,修着修着是仙是鬼难说,我的精力有限,你若是同寒宵一般大,我能保你超过我,可是我要为我的孩子想想······我那蜜罐里长大的儿子,怕是连出趟家门都能造没了。”

臂膀上的温度好似真真透过衣服滚烫了肌肤。

原来,平日里的暴躁师父眉宇间的愁意来自这里。

原来,父亲是这样的。

燕行不合时宜的想,多说多错,可是阿逸总让他无可奈何,甚至于他身边的人好像也有一种魔力,他还是说了一些不必言之物,他简直在玩火自焚。

飞蛾依旧会扑向火。

谢朗叫他到跟前来,燕行未理解是何意,朝谢思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谢思源示意他赶紧去,“傻小子,凭老祖宗的境界,你去他身边一息,抵得上你一月的修炼,还看我作甚?”

燕行原是不懂的,但是真到了跟前才能感受到那股飘飘然的,浩瀚轻盈如万物倏然唾手可及一般的自由意志像是在攀附所立之人而向上鱼跃,叫他体内的灵力此刻疯狂的被压实再压实。

他有些痛苦的微微蜷缩身子,老祖宗脸上带着笑,眼里全然是对小辈的欣赏,气定神闲的替他理了理有些皱巴巴的门派服,接着问,“那个登顶的弟子该是你吧?若不是你,我可不敢叫你上来平白害你性命。”

燕行额间都是豆大的汗珠,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老者,暗绿色的瞳孔深处折射出绿色的光,很浅,在老人点额的时候灵台很痛,不过仅片刻就没再继续。

“方才你该看到了那缕黑气,此为心魔,你的身上血煞气太重,纵你有天纵之才,血厄缠身也极易走火入魔,你又是冰属性,至纯至寒,五长老的今日也许会是你的明日。你若撑得住,我替你点化,未来你结丹时能少受些罪。”

“我受得住。”

他想活,从来没有那么想。

而后灵台复又开始绞痛难忍,额间青筋跳动,老祖宗的灵力于他灵台干涸的沟渠而言是海,滋润生机的同时开拓渠壁,在血气蒸腾的同时,燕行明显的感受到身体逐渐的轻盈,久不松动的境界开始随着灌入的雨水飞快变化。

等到痛感化作舒服的暖洋,燕行抬头看了眼上首慈祥的老者,小心的开口,“老祖宗,是不是我体内的那团东西······”

老祖宗至少老了十岁。

燕行不知如何表达此刻内心的感觉,好像,他真的到了一个净土,以至于他甚至觉得自己卑劣的不配生长在这片土里。

“爹!”谢思源连忙扶着他,谢朗叫他滚一边去,没事都能给他嚎出事来,不吉利且碍眼。

“我听闻你幼年坎坷,好孩子,羲和山虽然规矩多,但是只一条我今日希望你记在心里:

“请老祖宗赐教。”

“这里是让你告状的地方。”至于找谁,谢朗知道燕行心里有一套章法不必多言。

“咳咳咳······”五长老咳得很厉害,哑着嗓子喊了句,“老祖宗。”

“我没想到,我不该打他的。”

谢朗将他按在床上,“好好歇着,他就剩你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比他皮,子肖父,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

“我只是不想他成了我。”

谢朗摇了摇头,“宽心,你自个儿心魔缠身多少年境界都上不去,你再忙活下去,叫他真跟你离心全是白忙活。”

说完了,谢朗瞧了一眼愣头青似站在下首的谢思源,“你如今是掌门我懒得说你,等你夫人今个儿回来你自个儿同她商量,出了事儿小无恙怎么不找你这个当爹的反去找师兄。”

谢思源被他爹说的老脸一红,“儿子公务缠身,先走了。”

人都溜到门口了,传音简亮了,回头又喊了燕行,“小九找你,我带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