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眸低垂的夹起虾仁她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
似乎是对于周围的一切都毫无所觉般漠不关心。
韩夕颜没想到江绾绾竟然假装看那不见,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尖用力到泛白。
曾经,江绾绾是她在京中唯一的朋友,可如今,她却只是冷眼旁观,甚至可能…连善良或许只是伪装,江绾绾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人。
抢走了她的沈阶,现在又眼睁睁看着她受辱。
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江绾绾精心策划的。
否则,将军府的千金为何会与她成为朋友?恐怕早就对沈阶有意,接近自己不过是为了伺机夺走他!
韩夕颜越想越觉得心惊,各种念头在她脑海中翻滚。
礼部尚书府小姐见韩夕颜一直沉默不语,以为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卑微身份,得意地扬起下巴,声音尖锐:“怎么,无话可说了?早就该躲在府里别出来现眼,省得在这里碍了别人的眼!”
韩夕颜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故作苦涩地开口:“这位小姐,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难道……受委屈的不是我吗?”
可惜,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在座贵女的同情,反而觉得她矫揉造作。
这里又没有男子,她这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是做给谁看?
“委屈?”几位贵女交换了一个眼神,掩唇轻笑起来,语气中充满了轻蔑,“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若非我们心善,你一个区区五品小官之女,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与我们平起平坐?”
再次被提及出身,韩夕颜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她强忍着屈辱,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京中人人都知我与沈大人互生好感……可如今,他却要成为文安县主的夫君。我独自躲在这角落里伤心,难道还不够吗?”
礼部尚书府小姐柳眉倒竖,瞪着韩夕颜,语气轻蔑:“怎么,你这是在怨恨文安县主吗?这可是陛下亲自赐婚,你若有不满,大可进宫找陛下理论去!”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尖刻:“况且,文安县主与沈大人早有婚约,说到底,你才是那个破坏别人姻缘的贱人!”
礼部尚书小姐毫不掩饰对韩夕颜的厌恶,言语间充满了刻薄。
她本不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可谁让韩夕颜刚来京城时,就缠上了她的未婚夫。
韩夕颜总是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出现在她未婚夫面前,举止做作。
即便是他的未婚夫怎么样的躲着都无用。
以至于京中都传遍了她未婚夫与韩夕颜的流言蜚语。
她的未婚夫不堪其扰,只能躲在府中闭门不出,两人也因此匆匆地定下了婚期。
现在见韩夕颜又拿出了那副做作的模样,自然是看不惯极了。
礼部尚书府小姐也不是什么霸道的人,你韩夕颜想找个好夫婿谁也不会阻拦,但是你为何总是去找那些已经有了婚约的男子。
就这么喜欢抢吗?
韩夕颜听着礼部尚书府小姐毫不留情面的话,脸色一阵青白。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指甲几乎要嵌入手心。
她怎么敢去怪罪陛下?只能将所有的怨恨都暗暗指向了江绾绾。
韩夕颜怨江绾绾心机深沉,明明与沈阶早有婚约,却在她面前只字不提,甚至在她与江琙相处时也从未透露半分。
此刻,韩夕颜心中甚至对沈阶也生出了一丝怨怼。
他从未提及过自己有未婚妻,甚至竟然只因江将军死了便毫不犹豫的抛弃她去履行婚姻,将她放置何地?
“对啊,他从来都未曾说过!”韩夕颜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她猛地抬起头。
她与沈阶相识已久,自认对他还算了解。沈阶虽然待人温和,但骨子里透着一股凉薄之意,他向来不屑于隐藏什么,更不会做出欺骗这等下作之事。
那么,这突如其来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除非……这婚约是假的,只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口舌。
韩夕颜贝齿紧咬着下唇,眼眶泛红,她缓缓转头,目光哀怨地看向高坐上首、仿佛置身事外的江绾绾,声音微泣:“我初来京城不久,对京中之事知之甚少,文安县主与沈大人之间的婚约,我当真从未听说过。”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几分哽咽:“早知如此,我又怎么会……绾绾,我曾以为我们是知心好友,你竟然从未将此事告知于我,甚至还与我弟弟……。”
韩夕颜故意将话说得不清不楚,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让在场的人自行脑补。
果然,在座的贵女们听了这番话,都不由得面露思索之色。
她们细细回想,似乎确实从未听说过沈阶与江绾绾之间有婚约,这突然冒出来的婚事,怕不是真有什么隐情……。
眼见屋内的贵女们已经开始有所怀疑,江绾绾却依旧稳坐如山。
她轻轻抬手,用精致的丝帕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叹息:“本县主与沈阶之间,确实早有婚约,只是……我与他都各自心有所属,便一直将此事搁置,无人提起。”
江绾绾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凉:“谁又能想到,家父会突然战死沙场……这是父亲的遗愿,我身为女儿,不得不从。虽然你与沈阶并未正式定亲,可此事……终究是本县主对不住你。”
说到这里,江绾绾眼眶微微泛红,晶莹的泪光在眼底闪烁,她连忙拿起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似乎在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悲伤。
在座的贵女都忍不住深思,确实若不是早已有婚约沈阶又何必放弃韩夕颜而与江绾绾定亲。
再者无论真相到底如何,沈阶与韩夕颜都不曾定下亲事甚至从来都未曾在众人面前承认要娶韩夕颜。
那么自然是江绾绾有理。
礼部尚书府小姐更是立刻站起身来,语气激动地替江绾绾抱不平:“文安县主何须向她道歉!韩夕颜与沈阶又未曾定亲,她口口声声说与沈阶有情,难道沈阶就非得娶她不成?”
她转头看向韩夕颜,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即便没有文安县主,你也休想嫁入沈家!”
“沈氏乃是簪缨世家,岂能容一个五品小官之女做当家主母?”
韩夕颜没想到江绾绾三言两语就将众贵女的疑虑打消,将一切归咎于父辈遗愿,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从前真是小瞧了她,只当她是个性子清冷的,如今看来,这心机手段也不容小觑。
眼见自己怎么说都无法转变风向,韩夕颜只能另寻僻径。
眼见风向无法扭转,韩夕颜心中恨意翻涌,却也只能另寻他法。
韩夕颜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委屈与绝望:
“可是……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你们要这般步步紧逼,处处针对我?我如今……已经失了名声,难道……难道真的要逼死我,你们才称心如意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头,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精致的衣裙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眼神中充满了悲愤与控诉,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做着最后的挣扎。
话音未落,韩夕颜猛地起身,决绝地提着裙摆,不管不顾地朝着屋内那根粗壮的红漆梁柱冲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屋内众贵女都猝不及防,一个个惊得掩面,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夕颜闷头冲向梁柱。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站在嘉成县主身边的嬷嬷,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反应极快。
她厉声尖叫:“快!快拦住她!”
可终究是迟了,眼看着韩夕颜就要一头撞上那坚硬的柱子,血溅当场。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玉身影闪过,带着一阵疾风,瞬间来到了韩夕颜的身后。
来人正是沈阶,他本是来看看江绾绾,刚踏进室内,便目睹了这一幕。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飞身而起,在韩夕颜即将撞上柱子的瞬间,一把抓住了她的后衣领,像是扯只狗般,硬生生将韩夕颜拽了回来。
只差毫厘,若不是沈阶及时出现,韩夕颜此刻怕是已经血溅当场了。
沈阶并不是多么在意韩夕颜的死活,只是担心江绾绾身子柔弱,见不得血腥场面,别吓坏了她。
眼见韩夕颜被救下,嘉成县主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猛地站起身,厉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快!把她给我按住了!别让她再做出什么疯事来!”
屋内原本轻快的氛围,此刻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先前还叽叽喳喳的贵女们,此刻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嘉成县主心中恼怒,不过是几句嘲讽,竟闹到要寻死觅活的地步。
她原本只当看戏,并未阻止贵女们对韩夕颜的言语攻击,谁料到韩夕颜竟这般刚烈,直接以死相逼。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宴,韩夕颜这般闹腾,分明是故意给她添堵,败坏她的兴致。
嘉成县主心中对韩夕颜的厌恶更深了一层,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冷了几分。
韩夕颜似乎料定自己会被救下,只是未曾想到,出手之人竟会是沈阶。
她缓缓抬起头,原本凄苦绝望的神情,在触及沈阶那张冷峻的脸庞时,瞬间焕发出一丝光彩,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欣喜,声音轻颤,带着几分期盼:“沈……沈大人。”
说着,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沈阶那月白色衣袍的下摆,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沈阶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动作间带着明显的疏离。
他将韩夕颜拽回来后,便立刻松了手,退后一步,与她保持着距离。
毕竟他之前与韩夕颜之间有些流言,此刻自然要避嫌,以免再生事端。
礼部尚书府小姐也被韩夕颜的举动吓得不轻,脸色煞白,见沈阶将人救下,这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她原本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讽刺韩夕颜几句,让她当众出丑,出一出心头积压的恶气,可从未想过要将人逼上绝路,闹出人命来。
沈阶生得一副好皮囊,俊美无俦,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惹得不少贵女芳心暗许。
此时站在室内,在座的贵女们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沈阶,一个个眼波流转,心思各异。
其中一位胆子大的,更是掩着帕子,娇笑着打趣道:“哎呦,沈大人怎么会到我们这女眷聚集的地方来?莫不是……专程为了看我们文安县主?”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声,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沈阶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坦然自若,他目光灼灼,径直望向上座那位始终保持着镇定,身影清冷的江绾绾。
“心之所系,情难自禁,便过来看看,多有打扰,还望诸位见谅。”
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贵女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疏离严肃的沈大人,竟然会说出这般直白露骨的情话 。
一个个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低声议论着。
“真是没想到,沈大人竟是这般……多情之人。”
毕竟沈阶与韩夕颜的事情在京中也算是人人皆知。
两人虽然并未定亲但是男女间走的极近。
如今当着旧爱的面表露担心,未曾想沈阶竟然也是如此多变之人。
嘉成县主本来就以为韩夕颜闹出来的事心生不戚,此刻也忍不住冷嘲:“就是不知道大人惦念的是你已经订婚的未婚妻还是旧爱了。”
沈阶面色不变道:“自然是心系未婚妻。”
说这话时看都未曾看被人按住胳膊的韩夕颜一眼。
仿佛眼里只有坐在上方的江绾绾一人。
就连嘉成县主都忍不住心中感叹,果然男人多是薄情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