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红馆,上房。
现在的局面是,一桌子的嫣紫姻红的堆妹子里坐了三个男的。
未来的赵孝成王,赵太子丹,
未来的秦庄襄王,公子楚
和未来的大秦相国,吕不韦。
公子楚冷着一张脸,看着吕不韦不停向太子丹敬酒。
一两小酒蛊,吕不韦已经连喝了四五杯,脸涨得一片通红,说话也有点不利索,太子丹那个老狐狸却一直打着哈哈,东拉西扯一口酒也没动。
两人客套的车轱辘话,说了一轮又一轮,就是没谈正事。
公子楚心中有些着急,今天他整理的这份地图跟代城有关。
这个地方位于中原北部的突出部分,一直以来是抗击塞外游牧民族的第一线。
赵国时常拿这些游牧民族进行实战军事演习。
不久前,他们打退一个东胡部落,在阴山口设立了一个哨卡。
公子楚怀疑他们切断阴山这条路,就是为了堵住这个口子,把东胡一些部落打到服为止,从而让他们成为赵国的外援。
之前,他们也经常挑唆东胡部落,前去骚扰秦国边境。
而最近的一系列迹象表明,赵国正在积极备战,很有可能从北境和西境同时对秦国进打击。
最近,公子楚从他能接触到的各种渠道,收集到了大量关于代城的消息,经过分析比对,校对了各种谬误,他整理出了一份关于代城周边地区,兵力分布的资料。
他相信,一旦秦赵开战,北部这一块将对战局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份资料将对父王很重要。
而与他接头的人,将一个半小时后离开。
他必须找个理由出去。
“两位慢慢喝吧,本公子先回宫了,”公子楚想了一圈理由,也没找到什么好办法,于是站起来说道。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吕不韦一眼,希望他能配合自己,离开赵丹的视线。
吕不韦连忙站起来:“吕某送公子上车。”
“哎呀,吕兄弟,时候确实不早了,本宫也该回了,”太子丹也紧跟着站起身,并不给他们独处机会。
他叹了一口气,好像真有几分久别重逢又依依不舍的情绪。
“吕某就一同送送太子殿下,”吕不韦让后一步,十分客气地请道。
“吕兄弟真是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只管来这里找本宫,本宫最喜欢跟吕兄弟这样的人打交道,”太子丹搭上了吕不韦的肩膀,让他根本无暇与公子楚打交道。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楼下,两辆华丽的青铜马车就停在门口,车厢上流畅优美的黄铜的龙纹,被连绵的云雷纹拱卫,带着一层浑厚古朴的金光,象征着两位贵公子无与伦比的地位。
公子楚就等在一辆车旁,等待太子丹先上前面那辆车。
他紧盯着吕不韦的一举一动,见他扶太子丹上车后,便向他走了过来,手伸进怀中,眼看着正要取出文书。
就在这时,太子丹从车中伸出头来,对吕不韦招手道:“来来来,吕兄弟,再过来陪本宫说几句话。”
吕不韦缩回了手,对公子楚行了一礼,又来到了太子丹身旁。
太子丹揣着手半倚在车窗上,十分随意地说道:“吕兄弟是做哪行的买卖?或许本宫可以相助一二?”
吕不韦一听重点来了,赶紧答道:“不才吕某是个米商,太子殿下若有差遣,吕某愿意效劳。”
“米商?买卖大米?你的价格如何?”太子丹眯起了眼睛,显然这个吕不韦应该是从某种渠道,打听到了他正大量收货。
“吕某认识一个人,他能以两石一金的价格出货,不知太子殿下以为如何?”吕不韦问道。
他已经打听到,太子丹买的米都是以比市价略低几厘的价格购买,两石一金相当于打对折,他相信这个价格对太子丹极具诱惑力。
果然,太子丹面露喜色:“两石一金?还能有这好事?对方是谁?”
“对方来自魏国。”吕不韦含糊地说道。
太子丹点点头:“魏国行,魏国跟赵国关系一向还行,对方什么时候有空?本宫派人去跟对方接洽一下。”
“不知太子殿下觉得派吕某去如何?若是需要保证金,可由吕某代付,”吕不韦大胆问道。
太子丹将他上下一番打量,看着他不过一个中等商人,却不知能谈下多少货。
“行吧,吕兄弟,不管对方有百石还是千钟,只要两石一金,本宫全都要!”太子赵丹说道,“如此本宫就静候吕兄弟的佳音。”
说着,他又与吕不韦说了几句闲话,离开了窗边。
太子的车队慢慢开始前行,吕不韦站在路旁恭敬相送。
这时,公子楚已经坐在了车上,他向吕不韦投去了一瞥。
现在他只有寄希望于这个商人够聪明,不要轻举妄动。
当太子的车队离开后,吕不韦在这条繁华的大街上慢慢逛着。
他时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那应该是太子丹的眼线。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并没有刻意甩开那些人。
而是思索着,公子楚的手稿中,其中有一份装裱了一种黑底的金色龙纹的丝绢,纹样比较特别,在赵国这个崇尚火木之德,偏好红蓝之色的国家,非常少见。
这种丝绢看起来并不高档,他料想公子楚也不可能用赵宫之物。
作为质子,他的活动范围应该相当有限,既然他能来到这条街,也许,这份丝绢就来自于这条街上的某家店。
这时,他凑巧看到了一家布料商店,门口摆的布样中,有一匹丝绢的花纹简直一模一样。
他走进店中,店内正在促销,不少裁缝与女子挤在门口挑挑拣拣。
吕不韦挤进门内,佯装东张西望看货,却径直走向了僻静角落。
一个机灵的小二连忙上前招呼:“客官,好眼力,这时我们小店刚从秦国运来的最新纹样……”
“让你们掌柜的过来,”吕不韦沉声说道,这家店看起来与秦国有些关系,也许他能把手稿放在这里,不然这卷文书早晚会让他惹祸上身。
“来了,来了,”不等小伙计去喊人,一个约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掌柜快步走了过来,“客官要看什么?”
吕不韦从怀中拿出文书,低声道:“我想问问,还有这样的货没有?若是没有,我先把这卷文书放在掌柜这儿。”
掌柜的一看这丝绢,正是自己几天前亲手裱糊的,他接过来摩挲着布料,一边翻看着手稿,看来公子已经完成了整理,他必须尽快把稿子送出去。
却不知这个送稿子来的人是谁?可靠不可靠?
“客官,您要这种料子的话,过两天会到货,”掌柜的说道,“还请客官留下姓名和地址,我们到时将把样品送来。”
“有劳掌柜,在下吕不韦,就住在城南的驿站中。”吕不韦说完,便留下手稿,告辞出来。
然后为了掩饰形迹,他随意进入了沿街的几家铺子,每家都逛了一会才出来,直到天黑才回到了驿站,然后连夜坐船来到了魏国。
一下船,他便去找龙阳,打算跟他谈笔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