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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铎的意思,宜修能理解但不能认同:靠逼死女人,驱使他人下场参与争斗,最是恶心。但京城这局还得破,自己也必须理清京城这一团乱麻的源头,寻求破局之道。

宜修静静端坐在书桌前,细细复盘胤禛下江南后所有的事情。

从福晋之间的交流到公主风波,从公主风波到皇帝西巡,从皇帝西巡到宴会不断,康熙、太后、贵妃、静妃……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突然间,猛地睁开眼,翻找出最近所有来往信件,一张张翻阅起来,端静的,岳兴阿的,三舅舅的以及贵妃的……对,就是这封贵妃提点她紧闭府门的信件。

上面说十三弟到了西巡御驾处,和康熙、太子和老大密聊了两天,好像也就是从那儿以后,京城的局势才一下子焦灼起来。之前戴铎说,京城内松外紧有段时间了,仔细算算也就是那时候起……

康熙再狠,上一世也没杀过儿子,最多圈禁。京城内还有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和九阿哥,再者宫里头有他曾经最爱的十四以及现在的心头好十八。若真西巡一开始就放弃了京城,为什么不带走他们呢?

可见,由着京城局势混乱起来,是康熙在西巡后下的决断。十三弟一定跟皇阿玛说了些什么,且必定是牵涉到大清安危的大事儿……江南那边除了官商勾结,还有什么呢?

有什么能让皇阿玛用京城做诱饵?

宜修绞尽脑汁回想两世来众人对康熙的评价,他勤政、他爱民、他勇武,同样的也大兴土木,挥金如土,好大喜功,嗜权如命,能让他连大清根基——京城抛出来做饵,难道是……

反清复明!

纵观康熙的一生,反清复明是贯穿一朝的主线啊。

第一次反清复明是在康熙二年;

第二次反清复明是在康熙三年;

第19次反清复明是在康熙60年;

康熙可谓一生都在与明朝的残余势力斗争,起义地点最多的是南方山地省份,如贵州就有4次,广州和云南有2次。

而江南地区一度是反清复明斗争最激烈的地区,直到皇阿玛平定三藩之乱后,下诏举行博学鸿词科考试,以怀柔的姿态,安抚并拉拢经济、文化最发达的江南地区。

博学鸿词科(港剧《天下无双》中戴春寅就是钦点的博学鸿词科状元)是一种非常设的科举考试,独特之处有二:一是考生主要由官员推荐,且大多来自两江两广,如第一科所考取的50人中自江浙的有38人,被授予侍读、侍讲、编修、检讨等职,进入明史馆,参加修明史的工作。

二是考生的背景不一般,不是原来明朝的世家子弟,就是当时文坛魁首,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朱彝尊、尤侗、毛奇龄、汪婉等人。反清最激烈的黄宗羲、顾炎武虽然没有参加,但他们的弟子、外甥都为清朝效力,清朝统治地位也由此得到认可。

正因江南在博学鸿词科考试后,已然接受清朝的统治,反清复明一度销声匿迹,自己才敢直接捅破江南官场勾结亏空高达五千万两的事儿……现在想想,自己还是太嫩了!

江南士大夫通过博学鸿词科考试承认清朝的正统地位,不代表江南没有了反清复明的势力,也不代表反清复明没有参与江南亏空案之中,更不代表江南官商勾结仅限于贪污腐败上!

胤禛这个狗男人还真有本事,一方面有手段,在不破坏江南整体平稳的情况下,借年希尧和缪燧大型水利,造福江南百姓和赈济山东灾民;另一方面暗中摸查、走访,还真查出了江南亏空案背后各方势力,心机、谋划、算计……还真不是盖的。

等等……十三弟去了西巡处会见皇阿玛,京城这边九弟依旧流连青楼丝毫不担心十弟的安危,那十二弟呢?该不会送东西回京城的就是他?

对呀!自己真是被这两个月的交际、宴会给忙昏头了,一直没发现十二弟始终没消息。

从贵妃、从皇阿玛态度来看,胤禛这个狗东西应该没事,十三弟也出现过,十弟嘛,瞧九弟的样子就晓得,人肯定没事儿,不然早就闹的八弟不得安宁,八弟也不会还在观望中。

皇子回京途中没了踪迹,反清复明又隐隐参与其中,不怪皇阿玛心狠。成大事者,确实不拘小节——再不用京城做饵,谁知道这群逆贼还能做出些什么?

扪心自问,处于皇阿玛的位置上,自己也得借此机会,彻底清除京城中与逆贼勾结、能直接危及自身安全的那群“叛徒”!

想明白这些后,宜修不由地头疼:胤禛在江南那边大兴水利,一时间肯定无法收尾,皇阿玛御驾回銮少说要等腊月中旬,自己在京城这边至少要撑一个月。

就算此刻自己紧闭府门不出,也没法挡住暗中潜入的各方探子,乃至死士、杀手。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保全自己、保全孩子们、保全地位和拉拢的势力呢?府上胤禛留下的暗手,到底还能挡住几波人?自己真的要推八福晋去死换得八弟下场?

八福晋死不死不重要,关键的是自己与她来往多了,一旦八福晋出事儿,自己的嫌疑洗不掉。那八弟下场跟那群人斗的同时,还不得把自己也给暗戳戳弄死、弄残……

最难的是自己不能冒头,皇阿玛正在幕后观察着呢,但凡自己有半点突兀的动作,那……离死也不远了。

做,难;什么都不做,也难!

苦恼了大半天,宜修忽的想起完颜·查弼纳来,这人前个儿送来王士祯家塾的名额。

王士祯与其兄士祜、士禄三人并驰名诗坛,号为“三王”,曾于康熙四十年(1701年)请假告归,惟载书数车以行。上一世此人官至刑部尚书,颇有政声。查弼纳能拿到这人家塾的名额,可见交情不浅——家塾一般不对外收学生,能进家塾的,交情肯定深。

也许,自己可以借用查弼纳好生谋划一番。

打定主意后,宜修一时又舒展眉头,低声唤道:“剪秋。”

剪秋端茶将来,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趟伯爵府,让五格过两天带查弼纳来府上,就说我要家宴他。”

“是。”剪秋刚想走,又被叫住。

“你叫小祥子出去打听打听,外头如何是个什么光景。还有,暗地里去我二舅那一趟,问问他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最近有什么动静,守城门的哪些兵丁、官吏可有变化?最近那家帖子带进人的次数最多?一定要细细查问清楚!”

剪秋面露不解,但经历多次敲打与磨砺,早已明白自己只需听命行事,连忙退了出去。

若真如戴铎所言,京城局势已然糜烂,来负责巡查京城街道的五城兵马司肯定有所察觉,至于到底是谁里应外合,就看谁放了人、谁没放人。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剪秋踩着倒映的晚霞,轻轻的走进来,沉声说:“五格少爷应下了,说后日定带人上门。”

“小祥子细细与舅老爷详谈过,舅老爷说近来京城街道上鱼龙混杂,还多了一些绿林人士,江湖上名声狼藉之人也瞧见了几个。九门提督、五城兵马司不得已加大了巡查人手,以防躁动。”

“守城门的哪些兵丁、官吏,明面上没什么变化,但舅老爷不经意间瞥见过有王府管家装扮的人出面打点过,哪家王府说不准,跟到西城区时人跟丢了。”

宜修闻言大惊,“确定是西城区?”

剪秋再三确认,“舅老爷还让手下人扮做平民百姓,到西城区转悠过几遍,还真碰见过一两次,只是……”

宜修闭着眼,冷声接过话头,“只是那附近王府多的很,恭亲王府、礼亲王府、克勤郡王府,还有简亲王府,到底是哪一家说不准,是吗?”

剪秋瞧着宜修冰冷的神情,低头不语。

说出简亲王府的那一刻,宜修感觉自己已经触及了真相。

当代简亲王雅尔江阿,其父雅布,乃已故和硕简纯亲王济度的之子,也是端敏公主的庶弟,他本身没什么大问题,有问题的是雅布的额娘——济度的庶福晋杭氏,翁普熙之女。

上一世胤禛登基后,自己听其略微提过一嘴:杭氏出身不正,还是跟南边的人有所勾结,许是明朝余孽,曾与南方那边的官场有勾结。

血滴子彻查过杭氏,没有准确消息……只是从简亲王府旧奴口中发现,杭氏和其亲儿子雅布日常相处极为尴尬,杭氏曾借雅布之名联系南方官场,插手漕运、盐商,被雅布知晓后大怒,一气之下把杭氏身边所有奴才都给发卖了……

宜修心一时揪紧,倘若真是杭氏,那……京城当真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