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泠结咒点在眉心，仙印金光一灿，打开通往天门的天梯，她拾级而上，流云般的衣摆穿过罡风而纹丝不动。
云端静得悄无声息。
“哗！”
风起龙骧，寒光照物，天地为之一颤。
九千天梯上乌发雪衣的仙人回眸，仗剑立身，一柄奈何剑荡尽妖邪。
“天门将至，诸位还不动手？”
寂寥的云雾陡然闪灭，从中踏出百位执剑神官，为首者玄衣雪发，素手托起璇玑塔，巨大的虚相笼罩半面穹顶。
站在灵台水幕前的神官哗然：
“玄衣雪发，璇玑塔，龙吟仙守。”
“站在他身后的是碧波仙宫的玄清仙子？”
“怎么可能，他们竟然是厄，厄本性至邪，根本跨不过天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生泠坐在仙首位上挑眉。
厄本性至邪，当然迈不过天门。
但这不是有言祁给他们走后门吗？
“这....他们竟然真的成了魔种。”
“连龙吟仙守都被厄寄生，更遑论其余下界的神官，我.....我先前还去碧波仙宫拜访，我不会也成了魔种吧？”
“这邪物，连仙体都无法抗衡吗？”
寒月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悄咪咪朝药仙靠近，瞪大眼睛：“我也去了碧波仙宫。”
“药仙您老人家给看看，我是不是魔种？”
药仙抬手就是一巴掌，想到她是女儿身，又讪讪地放下：“仙子，你真是.....”
不可理喻。
他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不是，不是。”
“仙凡有别，迈不过这道天堑，飞升之际受金身法相，并不会像修士那样被魔种接触就会中招。”
药仙掐着仙法，算道：“需得厄本体侵入，若宿主不死，他们也无法擅自弃了肉身另择宿主。”
不愧是天都老字号的仙。
药仙此言一出，灵台平静下来。
不少神官面色怪异：
“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又冤枉了仙首？她分明是铲除祸害的正义之士！”
“微生泠竟然是为了保护我们....呜呜呜，都怪我糊涂，听信谗言，若非公冶上仙指控剑仙狼心狗肺，挖他灵骨，几次三番陷害于他，我定然不会这般糊里糊涂的轻信。”
“琅嬛神女那遭，原来眼见不一定为实.....受教了。”
“但是剑仙为什么不解释？”
“我知道了，她一定特别委屈，所以才会毫不犹豫闭关，选择以此隔绝这些风言风语。”
微生泠听着他们脑补。
没有。
真没有。
闭关就是为了修炼，顺便压制厄罢了。
她偶尔听颜诺提了两句天都的传言。
但微生泠有人生信条“关我屁事”。
更何况偏见和恶意很难改变，一旦认为这个人是坏，即便他行善，你也会认为是作恶太多的行善积德，也谋求心中宽慰。
智者从不陷入自证风波。
微生泠有的是耐心和魄力，等得到水落石出的那天。
“我当真愚昧，竟被蒙蔽多年！”
“仙首守护天都和仙洲，造福万民，实在不该受此一劫。”
“剑仙是当之无愧的仙首。”
夕瑶摆手：“得了吧，你们冤枉人也不是一遭两遭了，现在有良心了？幡然醒悟了？”
“告诉你们，晚了！”
“忏悔去吧！”
寒月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你们这种心性，是怎么飞升的？没有自己的立场吗？”
“轻易就随波逐流。”
“啧。”
不少神官被怼得面红耳赤。
他们忽然想起来，上一个忏悔的公冶上仙，已经道心不稳，在灵台下长跪不起了。
但微生泠从始至终都不曾施舍他一个目光。
虽惨。
但是活该。
有几位神官低语道：“要我说剑仙的名声有一半都是公冶上仙败坏的，平素看起来他儒雅翩翩的，不曾想这么拎不清。”
“他飞升后噬心蛊便没了作用。”
“这完全就是恩将仇报啊。”
“为了什么？”
“就为了受不了一朝仇恨的人竟然是最开始真心相待，放在心尖上的人？”
“依我看公冶上仙就是逃避，他本可以弥补，却非要选择将错就错，要我说剑仙修为高，万人追捧，要什么没有，犯不着原谅他。”
玉渐澜心疼得要滴血。
真相大白，他恨自己，为什么要用恶言恶语和针尖锋芒去针对曾经真心呵护他的人。
但是没用了。
他自嘲地抬眸去看微生泠，她始终不会给予他一个眼神，连余光都没有。
就仿佛，他所处的空气都是恶臭的。
就连他也觉得。
他满身泥泞和世俗腌臜，根本不配去碰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仙首，更遑论愚不可及的喜欢。
玉渐澜失声痛哭。
上仙之尊，七尺男儿，当着数万神官的面长跪不起，这都没有用。
如果剜心，剔骨能让微生泠原谅他。
玉渐澜会毫不犹豫。
他也可以折断傲骨，跪在微生泠脚畔祈求她怜爱，百依百顺，叫她主人，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微生泠心如磐石，坚定不移。
她拥有无数珍宝，不需要迟来的真心。
玉渐澜爬上九层玉阶，跪在微生泠身旁，伸手不要命般去触碰前尘镜，哭得悲恸：“主人，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忏悔，你能不能原谅我，不要无视我，我知道你从前对我很好。”
“我喜欢你。”
他被前尘镜烧得遍体鳞伤，仙冠都散了，垂下的泪大颗大颗滴在地上，下唇被咬得出血。
微生泠笑了，似讥似诮：“你喜欢我？”
她看着玉渐澜满身狼狈，红唇微动，满不在意：“喜欢我的人多了，你一句喜欢我值几个钱？你有什么特别的吗？”
“下贱东西。”
如果是喜欢是以痛回报。
那喜欢真是这个世上最廉价最令人作呕的东西。
玉渐澜飞蛾扑火般一次次被前尘镜掀飞，重重摔在地上，又不顾尊严的爬过去，手指血肉模糊，乌发披散。
全然没有上仙之尊。
他失魂落魄：“我就是下贱，主人，你说个条件好不好，我求你说个条件，要我挖灵骨，剜心都可以。”
“我只求你看我一眼。”
“说一个原谅我的条件吧，说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