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符城,城主府。
本该高坐主位的一城之主阎铁心,神色恭谨地坐在袁不屈的下首位置。
若不是袁不屈‘请’他坐下,他未必有胆子敢在袁不屈这位金丹真人面前‘放肆’。
此时此刻的阎铁心,正襟危坐,诚惶诚恐。
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喘气,生怕惊扰到专心品茗的袁不屈。
一盏茶下肚,袁不屈缓缓放下茶杯,语气闲淡地说道:
“本座今日前来,是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要阎城主应下这件小事,不但你本人可以得到一笔泼天富贵,就连阎家,也能鸡犬升天。”
一听是‘小事’,阎铁心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苦。
能够劳烦金丹真人亲自跑一趟的‘小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如果有人觉得金丹真人口中的‘小事’,是真的小事的话,那么这个人,要么是虎,要么是蠢。
绝无例外。
阎铁心虽然满心惊惶,却又不能不硬着头皮说道:
“真人的事,就是晚辈的事。
只要晚辈能够做到,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袁不屈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
“从今日起,灵符城城主,由本座来担任。
至于你嘛,只能先委屈你做城主府的管事了。”
袁不屈完全不给阎铁心表态的机会,继续说道:
“以你的年纪和修为,想要冲击金丹境,只怕绝无可能。
不过,本座有秘法可以助你凝结假丹。”
假丹修士,虽然没有金丹真人寿元绵长,但自身的修为实力,却是有望和刚刚晋阶金丹境的金丹真人相提并论。
和寻常的筑基境修士相比,假丹修士的修为和实力,明显更胜一筹。
对于无望冲击金丹境的筑基境修士而言,凝结假丹,是一件惠而不费的好事。
有假丹修士坐镇的修真家族,比只有筑基境圆满修士坐镇的修真家族,不但要更加强大,还更有话语权。
“凝结假丹的秘法?”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阎铁心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喜色。
但很快,这抹喜色就不翼而飞了。
“真人,晚辈虽是灵符城城主,但这灵符城,并非是晚辈,更不是阎家的私产。
晚辈便是将城主之位拱手相让,青阳宗也绝不会答应。”
阎铁心偷偷扫了袁不屈一眼,低声道:
“据晚辈所知,青阳宗明面上虽然只有两位金丹真人,但是背地里,至少还有两位金丹真人。
真人此举,不亚于挖青阳宗的墙根。
以青阳宗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到了那时,真人与青阳宗的太上长老,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阎铁心干笑一声,道:
“真人虽然勇猛非凡,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
依晚辈看,以一己之力对抗青阳宗一宗之力,多少有些不智。
请真人三思。”
“青阳宗至少有四位金丹真人?”
袁不屈斜了阎铁心一眼,道:
“在这四人之中,谁的修为实力更胜一筹?
刘清风的实力,排在第几?”
袁不屈这话一出,阎铁心只觉得脚底板凭空生出一股凉意,直接倒灌至后脑勺。
这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袁真人,是铁了心要和青阳宗碰一碰?
既然他一心求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要是赢了,阎家就跟着他走。
他要是输了,阎家继续侍奉青阳宗。
左右不过是为奴为仆,没什么大的区别。
想清楚这一点的阎铁心,将自己知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青阳宗的四位太上长老,两位金丹境初期修为,两位金丹境中期修为。
以刘清风刘真人的修为实力,应该能够排在第二。
在他之上,还有一位极为神秘的存在。
据说,那位神秘存在,是刘清风刘真人的小师叔。”
“刘清风的小师叔?”
袁不屈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说道:
“青阳宗那边,自有本座来应付。
你无需担心,也无需忧虑,只需做好你的分内事就好。”
袁不屈说完以后,用一种极具压迫力的眼神望着阎铁心。
阎铁心只愣了不到两息的时间,就动作自然地跪倒在地,口中道:
“晚辈阎铁心,愿为真人赴死。”
袁不屈摆了摆手,道:
“自今日起,你便是城主府的管事。
府中的大小事宜,全都由你来料理。”
一番交代后,袁不屈来到城主府的内府。
只见他大手一挥,匾额上的‘阎’字,已是改成了‘袁’字。
之后,内府的仆从侍女,全都被袁不屈赶了出去。
在袁不屈入主灵符城城主府的第二天,以阎铁心所在的阎家为首的诸多灵符城修真世家,纷纷赶往城主府谒见袁不屈。
当天傍晚,各家纷纷献上自家的嫡女或者旁支女子,供袁不屈驱使享用。
不过数日时间,袁不屈入主灵符城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当这个消息传到新天宝城的时候,不管是六派的弟子,还是逍遥剑派的弟子,全都大吃一惊。
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青阳宗弟子。
许多青阳宗弟子,自发聚集在坐落在青阳坊市内的青阳殿中。
“曲师兄,灵符城城主阎铁心此举,简直就是在打咱们青阳宗的脸。”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汉子,冲着身形修长、身穿墨袍的年轻男子拱了拱手,道:
“只要曲师兄一声令下,咱们师兄弟即刻动身前往灵符城,将那姓阎的,五马分尸。”
曲师兄轻轻摆了摆手,道:
“找阎铁心算账,并不急于一时。
现在最为紧要的事,是打探清楚那位姓袁的高人,到底是何等修为,又是何等来历师承。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位姓袁的高人,是一位金丹真人,那么别说咱们这些师兄弟加在一起,便是江长老、叶长老去了,也要饮恨。
金丹真人,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非咱们这些筑基境修士,可力敌的。”
中年汉子试探着说道:
“曲师兄,你说关于袁姓高人的这个消息,会不会是阎铁心那厮放出来的假消息?
目的就是为了让咱们青阳宗弟子不敢轻举妄动?”
曲师兄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阎铁心能够稳坐灵符城城主之位数十年,绝不是草包之流。
这种假消息,最多只能蒙蔽外界一时,而不能蒙蔽一世。
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愚蠢举动。”
曲师兄微微顿了顿,道:
“陈师弟,你即刻带人前往灵符城打探消息。
倘若袁姓高人纯属子虚乌有,你大可直接出手斩杀阎铁心。
阎家上下,凡有异心的,全都随你处置。
事后,师兄我亲自为你请功。
便是让陈家成为阎家那样的存在,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倘若袁姓高人确实存在,师弟务必要按兵不动,切莫做出莽撞之举。”
在曲师兄的注视下,面白无须的陈师弟,硬着头皮道:
“师弟谨遵曲师兄法旨。”
陈师弟走后,曲师兄忽然阴阴笑了一声,道:
“陈九安这家伙,还想拱我的火,真是自作聪明。”
站在曲师兄身旁的俏丽女子,轻笑一声道:
“在大师兄闭关修炼的这段时间里,陈师弟的小动作,从来就没有停过。
许多原本倾向于大师兄的师弟师妹,全都成了他的拥趸。
要不是师叔他老人家严令禁制同门弟子内斗,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梅师妹有心了。”
曲师兄微微一笑,道:
“陈九安这家伙,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继续这般蹦跶下去,迟早要倒大霉的。”
梅师妹会心一笑,道:
“大师兄所言极是,陈师弟就像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曲师兄侧身盯着梅师妹看了许久,语气极尽温柔地说道:
“待我继任桃山山主之位时,就是迎娶师妹之日。”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曲师兄,并未察觉到梅师妹眼底深处的那抹古怪和讥讽之色。
如果他早点儿察觉到那抹异色,或许就能改变之后的一系列悲剧。
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只有结果,以及苦果。
......
另一边,陈九安点齐自己的忠实拥趸以后,带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灵符城的方向遁去。
“陈师兄,咱们真的要去灵符城刺探消息吗?”
不等陈九安开口,已有一女修开口说道:
“当然要去了。
不去灵符城的话,陈师兄干嘛要召集咱们?”
又有一人开口道:
“听说灵符城城主阎铁心的新靠山,是一位金丹真人。
如果这个消息千真万确的话,咱们还要去灵符城吗?”
“金丹真人?
不说咱们青阳宗,便是整个山都府,也不过三五十位金丹真人。
他阎铁心就算命再好,也未必有机会成为金丹真人的鹰犬走狗。”
“陆师弟所言极是。
金丹真人那可是传说中的存在,便是咱们青阳宗,也不过寥寥数位。
以他阎铁心的修为机缘,有何资格成为金丹真人的拥趸?”
“......”
众人议论得兴高采烈的时候,许久没有开口的陈九安,忽然开口说道:
“依我看,那位袁姓高人的存在,应该是确有其事。
甚至,这位袁姓高人,极有可能是一位金丹真人。
不过,这并不影响咱们的计划。
咱们去灵符城的目的,是为了诛杀阎铁心,是为了刺探消息,并不是为了对付那位袁姓高人。”
陈九安只花费了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大致安排,说了一遍。
他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那就是先谒见袁不屈,然后拉拢之。
最后,以雷霆之势诛杀阎铁心。
至于如何说服袁不屈,他并没有告知众人。
至于如何诛杀阎铁心,他也没有告知众人。
总之一句话,灵符城一行,其他人只是陪衬,只有他本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末了,陈九安补充道:
“为了以防万一,诸位师弟师妹只需在灵符城外等我。
若是事有不谐,诸位师弟师妹切勿在灵符城附近逗留,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新天宝城。”
这话一出,众人立时被感动得痛哭流涕。
“师兄,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吧。
倘若真的事有不谐,师妹愿意与师兄一起赴死。”
开口之人,是桃山一脉的小师妹,姓程,单名一个樱字。
是陈九安忠实拥趸中的忠实拥趸。
“小师妹有心了。”
陈九安微微一笑,道:
“既如此,你随我一同进城,至于剩下的师弟师妹,全都在灵符城外等候。”
陈九安一行人,足足花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才来到灵符城附近。
安排好其他人的行踪以后,陈九安和程樱一起,缓步来到灵符城中。
“在下程九安、陈樱,有事求见袁真人,请道友代为通传一二。”
陈九安给城主府门房塞了一百块下品灵石,这才得以进入城主府。
之后,两人在城主府前厅中枯坐了两天两夜,方才得到了面见城主府三管家的机会。
城主府三管家,正是袁不屈的道仆麻衣客。
“就是你们两个要求见我家大人?”
麻衣客上下打量了陈九安和程樱一番,随口道:
“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在麻衣客的带领下,神色略显灰暗的陈九安和程樱,走过一道道走廊和院门。
最终,一行三人来到袁府大门外。
“你们两个进入内府以后,不得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否则,杀无赦。”
在袁府管事的带领下,陈九安和程樱,来到了袁府的偏厅之中。
两人在偏厅之中足足等了三天三夜,方才等到袁不屈的召见。
“就是你们两个要求见本座?”
袁不屈甫一开口,陈九安和程樱就跪倒在地,高声行礼道:
“晚辈陈九安(程樱),拜见袁真人。”
“哦?你们两个,不是叫程九安和陈樱吗?”
袁不屈这话一出,陈九安和程樱,立时面如土色,汗流浃背。
“名字是假的,那么所谓的师承来历,当然也是假的咯?”
袁不屈的话音尚未彻底落下,陈九安和程樱已是磕头如捣蒜。
“晚辈知错,求真人网开一面......”
“晚辈该死,求真人高抬贵手......”
“晚辈愚蠢,求前辈手下留情......”
不过片刻的工夫,陈九安和程樱的额头,已是乌青一片。
尤其是陈九安的额头上,已是渗出了一片血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