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祠堂。
万谨枝看着自己的灵位,她表情冷淡,捂着方才受伤的手,但是眼中的情绪却暴露了她此刻并不是那么平静。
“村长。”
万月儿万香香等人跟随着进入了祠堂,祠堂之中,是她们每个人的灵牌。
“村长。”
“你没事吧村长?”
怎么可能没事呢?
被关在万骨枯这么多年,万谨枝做梦都想要出去报仇,出去将那个男人,将道士挫骨扬灰,可是她怕了。
上一次出门导致全村人被她连累,跟着她一块儿惨死,在这不见天日的万骨枯之中待了一百多、接近两百年,一百多年前,她们更是日日重复着被杀那日的痛苦,直到书生死后、直到那高人死后,她们才得以解脱。
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当然是恨的,
可是更多的是害怕。
她害怕极了,害怕出去再次遇见这种事情,她最害怕是所托非人,再次连累自己的族人,到时候族人就连鬼都没得做了。
万谨枝的眼睛红了,身上有黑气溢出来,脸上也是黑纹,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万月儿万香香看见她这副模样,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所想:“村长,其实你可以试试的。”
“要不然就出去看看吧,出去看看那仇人的后代,现在是何模样。”
“村长,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连累我们…可是你看,我们现在活得好久,比做人的时候活得久多了,你看,我们都活了两百多岁了,要是做人的话,我们哪里能活两百多年?”
“可若我们做人自然生老病死。”万谨枝便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族人们:“也可以自然的去投胎,而不是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万谨枝忍不住垂泪,眉宇间的忧愁哀怨简直都要溢出来了:“我何尝不想出去报仇呢?可谁知这姑娘,又不是下一个叶继呢?”
叶继便是那书生的名字。
万谨枝抿唇,苦笑着摇头:“两百年前,我不过是尚且有一点儿异能在身,便落得那样的下场,现在的我…早已今非昔比,若再被人利用…”
万谨枝的眼泪落了下来:“或许就要被天打雷劈了,我自己死尚且无所谓,可是你们…”
她哭得哀怨,楚楚可怜,也让万月儿万香香等人感到心疼极了,连忙拉着她安慰道:“村长你别哭啊。”
“是啊村长,我看那姑娘并不是什么坏人,你瞧,她那桃木剑那么厉害,可她未对我们下死手。”
“那姑娘说她是桃花村的人,桃花村的人…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不是来过吗?那时她们不也没对我们做什么?”
“大家同为异能者,我相信那姑娘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万谨枝摇头,一脸凄苦:“不,算了,其实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
“我已经连累过你们一次了,我不想连累你们第二次。”
万月儿急了:“这怎么能是连累呢?村长,我们死的那么惨,我们也想你替我们报仇啊。”
“就是。”
万香香也点头赞同:“再说了,村长你也说了,你现在的能力已经今非昔比,如果她真的想利用你的话,那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和她翻脸的,难道外界还能有镇压你的道士吗?”
“那万一真有呢?”
万谨枝不能够承受一点儿风险,见姐妹们还想要说些什么,她道:“行了,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们去告诉那姑娘吧,就说,我不同意,让她离开。”
“若她非要契约鬼王,就把那些外来者扔给她吧。”
万谨枝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失去你们的痛苦了。”
万香香等人的眼睛也跟着红了,她们见万谨枝打定了主意,终于不再劝。
“我去吧。”
万月儿也就是最开始脸蛋圆圆的女子,她道:“我去让她离开此处。”
……
“所以你们是下定决心,不愿报仇吗?”
听见万月儿的话,陆有芷觉得不可思议,她想了想,对着万月儿道:“那你们村长可真是一个胆小鬼,被人虐杀、被灭族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报仇,竟然都不敢出去。”
“你懂什么?”
万月儿听不得谁说万谨枝的坏话,她抬手就要想对陆有芷动手,但是想到陆有芷的桃木剑,她又将自己的杀意压了下去:“你赶紧滚出我们村子,我们村子,不欢迎你这种外来者。”
陆有芷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村长很明显没有放下过去的仇恨。”
“我一提起那个人,她就气成那样,恨不得与我同归于尽的样子,现在我让她报仇,她反而不敢,难道她不是胆小鬼吗?”
万月儿的眼睛红了:“你懂什么?当年那场灾祸,让我们村长认为一切都是她连累了我们,她不敢再拿我们去打赌了,她害怕我们再出事…”
“害怕你们再出事,所以宁愿放过仇人,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去报仇。”
陆有芷就道:“可是她报仇,跟你们出不出事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当年,她也是错信了人。”万月儿就道。
她的意思就是,怕陆有芷也是别有居心的人。
陆有芷明白了,万谨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可是真正克服恐惧的方法是直面恐惧,明明有能力复仇却因为心理阴影瞻前顾后,
事情还没做就怕失败、怕东怕西,那样是不对的。
不过这是万有枝自己的想法,陆有芷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她也不会放弃契约万谨枝。
她会说服她。
“你带我去找她。”
陆有芷就对着万月儿道。
“我凭什么?”
“凭你把这一切告诉我,你也想要她走出阴霾不是吗?”陆有芷戳穿了万月儿的心思。
其实不仅仅是万月儿,村子里的每一个鬼,都希望万谨枝能够走出阴霾,而不是日日回忆着过去的痛苦,日日都守着自己的伤疤,稍稍一动,就鲜血淋漓。